爱音乐»论坛 读书创作 文学读书 查看内容

[小说] 《盗墓往事》作者:玉松鼠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
本站VIP下载资源均为真实安全资源,请您按需放心下载。本站下载链接及密码,需要购买VIP会员权限查看。 点击以下链接》》》前往购买VIP会员权限。下载链接失效与安装、使用问题,请在站内相应板块发帖咨询,或联系twgwy@163.com,站长保证第一时间处理。

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,没有账号?立即注册

x
第一章 往事如斯


有时候很想写下这些人的故事,有时候也担心他们出事,有时候梦里都怕他们被抓,但是更希望大家能关注到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。我的家人们,他们一直很苦!

爷爷说:“其实人都会死,死了留下的东西是造福后代的!只是……土里的就让它留在土里吧!”

叔叔说:“人,这一辈子其实挺快的,照顾好老人,照顾好身边的人,挺好的!”

二叔说:“埋掉的是属于没人要的,没人要的我要。我就算是要饭的,也要做最有钱的要饭的!”

小舅说:“从来都是小打小闹,好不容易遇见个大点的墓地,居然还被人盗过!这辈子咋就这么背呢!”

爸爸说:“他们一群和鬼打交道的,少挨着他们!”

在我儿时,这些亲戚来我家都是在半夜三更。他们半夜一来,地下室里就基本上一夜不灭灯,只是外面的人从来不知道还有地下室。

有时候他们中午出来吃饭,二叔会笑嘻嘻地对小舅说:“这次还好!赚个几万没问题!”

爷爷那个时候说了句至今都很时髦的话,“低调点!做人低调点!”

叔叔基本都很沉默的,只是路过我身边时,会拿出胸前的一块玉,在我头上蹭蹭,“侄儿,亲亲叔叔,就把这块玉给你,好不好?”

我总是躲过他那一脸胡子茬儿,“不要不要,你满身土,谁要亲你!”

但他每次也总会像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拿出个糖果哄我开心。

我记忆里,爷爷从不说起二爷,二爷也只来过我家一次。我只知道二爷发了,我目前的工作也是二爷给安排的,但是奇怪的是,二爷从来不和我家来往,但是却每次有求必应。

等我上到高一,才慢慢知道原来爷爷、叔叔、二叔、小舅全是“鬼脸”——新疆土话,意思就是盗墓的。高三毕业那年,一家人为庆祝我考进四川一所不错的大学,好容易才全部坐在了一张桌子上。爷爷给了我10万块钱,“你二爷才给你5万,我就给你翻一番,嗯!珉儿,咱家族里你也算文化最高的了,要争气,要出头!咱家里人一辈子都见不得人,你要出息,要争气啊!争气……”接着,喝了杯酒。

叔叔则直接问:“你想要啥?叔叔把这块玉送你吧!”

父亲看着他,“那你咋办?你下次……”

叔叔眼睛已经喝得通红,又呷了一口白酒,“呵呵,他是咱家的根儿啊!他好就好!”

在父亲的一再推辞下,我接过了那块玉,戴上。父亲看着那块玉,“你可一定要保管好啊!这块玉快成你叔叔的命了!”

二叔不以为然,“那算个啥!我给你一块!”说着从腰上解下一个东西,放在我面前。

我定眼一看,和我手掌差不多大。我拿起一看,问:“这是个啥啊?好大!”

二叔表情却又犹豫起来,嘟囔着说:“这……这可是令牌啊!将军的!”

爷爷瞪了他一眼,拿起那块玉牌丢给他,“你们一个个净拿些土里的东西送人,不怕折了阳寿!”

二叔紧接着讲:“这块玉跟了我二十年了,哼哼!也好!换一个!小侄儿,这手机买回来才不到一个月,你喜欢就拿去,爷们儿没个手机,出去连老婆都找不到!你叔是粗人,买了不会用,装饰一个,你拿去玩儿!”

小舅说:“这孩子机灵,出息啊!家里指望你了!”说话间,递了个大红包给我,又和二叔喝起酒来。

我看着他们说:“爷爷!我也想去做一回鬼脸!带我去看看吧!”

爷爷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,瞪着眼说:“你怎么知道鬼脸?谁……谁告诉你的?”说罢看着我父亲。

爸爸吓了一跳,瞪着我。我也吓了一跳,没敢吭声。

二叔说:“小孩子,随便听个什么都知道了,多大的孩子了!”

爸爸说:“不行!你去干什么?伤天害理的事!”

我说:“爷爷!爷爷!国家发掘都叫考古,我只看看也算学习啊!为什么不要我去?”

爷爷没吭声。

叔叔:“想去就去吧!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!孩子机灵,我们几个能照顾好他!”

爸爸:“不行!他不能去!我家就这一个独苗,万一被报应了!你们谁负责?!”

爷爷冷哼一声,道:“我们为什么被报应啊!那国家搞研究的那群人不是要被报应得更多?!让他去吧,咱家这也算一门手艺,能学多少算多少吧!”

那顿饭后我都忘了这个事。结果没过几天,叔叔来了,进门就说:“你准备好了吗?我们要去南疆!你带些长裤长衣,晚上风沙大!”

我记得那天是2001年7月16日。出了门才发现一共有三辆车,我愿意坐爷爷的车,因为桑塔纳在那个时候算好车了,而叔叔的是个面包车,十分破旧。二叔、小舅则都坐在一辆破破烂烂的吉普上。但是叔叔却要我坐面包,不许上爷爷的车。面包车里有一股石灰的味道,除了前排,后面都是黑布蒙起来的。我坐在里面难受坏了,一路上叔叔很少说话,就是要我多喝水,免得中暑。

到换睡觉的时候,二叔来了,就热闹多了。二叔一上车,就吼道:“小侄儿,会抽烟不?耶!也没看出来,还真会抽哈!”说着把一包红塔山丢在车上。

我笑嘻嘻地点了一支,问道:“二叔,这个死人坟里真有宝贝吗?”

“什么话!你知道你二叔现在家产有多少么?”说着伸出了三个指头。

“30万?”我瞪大眼睛。

“错!300万!”他说完之后,很满足地抽了口烟。

“切!你有300万,还抽红塔山,开烂面包?”我很怀疑地弹了下烟灰。

“这你小子就不知道了,这一路上什么人都有,你仔细想想,要是来个拦路匪,看到这破车,根本不会想打劫的。你爷爷说了,一切要低调!小子,你要开个好车,到哪儿都扎眼,要被人盯上,想死的心都有!哼哼!这大学生当的!”二叔道。

“我还没上大学呢!我才高中毕业!”我狡辩道。

“你上大学少找几个女朋友,先学出来,以后能开个公司啥的,二叔也好入个股。你看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,钱再多,有啥用,你叔我除了挖洞,其他什么都不会!”说着狠狠地把烟屁股丢出窗外。

“二叔!你挖到过僵尸没有啊?你们是不是也要把僵尸干掉?”我问道。

“你是鬼片看多了吧?这人一躺下就什么都是死的了,明白?眼力好的挖到个宝贝,就差不多了。你二叔我就挖到过宝贝,一次就是200万,卖给边疆的老毛子了,哼哼!不过你这么一提,倒是有那么一次,但是谁知道那是个啥?”

我迫不及待地问:“说说!你快说说!”我摇摇他,来了兴趣。

“别摇,出车祸啦!给二叔先点支烟!”我掏出一支烟,拿着手里的烟就要对。二叔一个着急,吼道:“不许对烟!不要对!拿打火机点!”

“啊?为什么啊?对烟死老婆啊?”

“你小孩子懂什么?对烟不吉利,除了死老婆就是见鬼!你要我见鬼啊!”二叔怒道。

“得得得!我给你点!”

二叔接过烟时,好像已经把刚才说的话忘记了。他抽了口烟,“上次和你爷爷他们去掏了个洞,一打开,里面那个湿啊!味道还大得很,咱戴着防毒面具都能闻到!按道理吧,里面水分大,除了金属,其他的应该都烂掉了,可是里面人还是好好的,你说怪不怪!那个洞挖了不到一米,就是烂木板,如果当时在上面跳一下,坟就塌了。我们硬是在洞外烧火,烧了一天,火灭了,里面潮气还是很大,味儿还是有,我当时就忍不住了,抄家伙就下去。”

我打断二叔的话,问道:“拿了个啥下去的啊?”

二叔似乎对我打断他非常不高兴,不耐烦地说道:“铁锹!军用铁锹!我打开头灯,点了火把,就扑下去了,你爷爷当时那个小心呀!说啥,下去没事倒好,万一洞塌了你就被埋了!结果咱还是下去了,洞不大,里面就两米多深。下去才知道,有水,还黏黏的。那个棺材连个盖都没有,我当时都怀疑是才死不久的。但是那个木片拿上去,你爷爷就激动了,说至少有三百年了,你都不知道,当时绑绳子都快把那棺材绑成粽子,才把它拉出来!我还在下面摸了半天,除了泥巴,啥都没有,就那么一口棺材。你叔我戴着手套扒衣服,那绝缘手套上面的黑色都洗不掉,还是你爷爷老到,说有毒,我们才小心起来!”

说话间,他又抽了几口烟。我咽了下吐沫,问:“然后呢?”

二叔看了我一眼,“衣服扒光后,吓死人啊!那个人身上皮肤很有弹性,连血管都看得到,但是是绿色的。我当时直接吐了,那家伙全身衣服都烂成泥了,这人怎么还没烂?你爷爷当时就说了,这个邪门啊,怕不是碰到鬼了。我直接嚷嚷起来,这人都不带动的,还鬼,鬼毛啊鬼!你叔上去摸了一把,结果那东西动了,你叔吓得呀,哈哈!”

“他咋啦?”我迫切问道。

“他直接喊‘鬼、鬼、鬼’,我们退了好几米,但是没见再有什么动静。你爷爷说烧掉,我们点了火把过去,那个死人才几分钟就成干尸了,而且黑得呀——你说怪不怪,那个臭味也没了!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“二叔,你不会是色盲吧,红绿色盲,把红的看成是绿色?”

二叔声音瞬间提高一个八度,“你才色盲呢,色盲可以开车吗?”

“呵呵!后来怎么样了?”我问道。

“后来?后来你爷爷一把火烧了那个古尸,说是不吉利的东西啊!”

“哦!那个古尸身上没值钱的东西吗?”我问道。

二叔答道:“我这么说吧,新疆的坟和内地的不一样。大多数新疆人在几百年前都是游牧民族,这些人喜欢到处乱跑,不好好在一个地方待。所以呢,一般他们死了,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,家里有点钱的就陪几样好东西下去,没钱的裹着毛毡子就下葬了。一般往深山老林里埋得少啊,因为他们以后可能还要跑到那儿住,万一住谁的坟上了,那不是大大的不吉利?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二叔接着说:“不过呢,一般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,古人的东西咱不知道值钱不值钱,但是老毛子知道。上次你小舅的那个腰牌,有个老毛子要花100万买,他硬是没卖。这小子从不卖东西给老毛子,倒是拿过一个破瓷碗卖了30万,说那个破瓷碗是他姥姥年轻的时候在街边买的。那个其实是假的。呵呵,他笑了好几天。”

我陪着干笑了几声,随即问道:“二叔,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?”

他目光凝望着前方,正了正方向盘,“应该有吧!不过咱没遇见过,你爷爷说有的!”

我又问:“那些个坟里有没有机关啊?”

这个时候,我二叔看了我一眼,“有的有!你看我肩膀那个洞!”

说话间,他很自豪地亮出黑黝黝的肩头。我看见一个老伤,一个菱形的伤口,正想问来着,见爷爷的车停下到了路边。爷爷从车上下来,蹲在路边不断地咳嗽。就在这时,车上下来个女孩,是花姐。她比我大三岁,家里人只告诉我,这个女孩叫花儿,让我叫她花姐。记忆里,她一直跟着爷爷,是跟着爷爷学手艺的,其余我也没问过。细想起来,大概有两年没见过她了。她一边帮爷爷捶背,一边看了我几眼。我快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,才注意到她是盯着我胸前的玉。我下意识地把玉往胸前按了按,她才发觉自己失态。

爷爷咳了半天,终于缓过劲儿来,对我们几个说:“人老不中用了,你们以后还得靠自己啊!看来老天是要收我了!”

叔叔取了一壶水,交给花姐,爷爷喝了几口,在路边吹吹野风,终于好了些,可以上路了。

我上车时,发现花姐又看了我一眼,那一眼,让我觉得说不出的奇怪。

这次换小舅来开面包。小舅上车,也是话多得很,一会说不许我说这个词,一会不许我说那个词。我懒得理他,就问:“小舅,我们这次去哪儿?”

他看了我一眼,“怎么?你不知道吗?去新疆北部塔城额敏县城!”

“不是南疆吗?叔叔不是说南疆吗?”

小舅看了我一眼,“你叔叔忽悠人的,一般对不是这行的人,都要说假的地址,万一屁股后面跟上个捡漏子的,那才叫晦气!”

“哦!”我无语了,连我都忽悠,气得我想发飙。

车在高速上飞驰,我又问小舅道:“你们挖宝就没挖出个鬼来吗?”

小舅笑道:“要是挖出女鬼,长得漂亮,我直接把她办了!”

“呵呵,小舅没啥知识传授一下吗?”

“没啥!其实都是力气活儿!”突然间,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,又说道,“到时候你只许看,不许碰,土里出的东西,很多说不清的!”

我点点头,“小舅,你挖坟也有些年头了,咋就没见过你发财呢?”

小舅笑了,“嘿嘿!傻小子,钱赚够了!为了你爷爷呗!”

“哎,你们挖坟就没出点啥事故?”

“你个乌鸦嘴,不要说出事!说起来,还真有那么几次很悬!要不是我,说不定你二叔现在多半都在棺材里躺着呢!我呸,什么棺材!”

我兴趣来了,求他给我说说,看看有没有可以让我以后拿去炫耀的。他说:“前年在南疆戈壁沙滩,好容易发现一个坟,年代有点久远了。我们才下去几铲子,就挖出个石像,石像下面就是个洞,里面怎么也看不清楚。你二叔要下去,我和你叔就说先把石像弄开再下,万一石像倒了,人就是个活埋。你二叔不听,非要下去,我们看也没多深,刚要下去,就听见洞里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我们退开半米,你爷爷打算丢个火把下去,这还没点呢,就见里面跑出一堆一堆的蚂蚁。那个吓人哦,你二叔被蚂蚁咬得差点死在戈壁滩上!不过你叔真可以,我们还在往前跑,人家开车从后面就把人都接上了,要不,咱多半都喂蚂蚁了。”

说话间,他还不停往后看,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小舅其实算半个文化人,在他那个年代也算成绩非常好的。但第一年考大学没考上,第二年还没去考试,就被爷爷带进了沙漠里。我爸爸和我妈妈是发小。小时候,我妈家穷,我爸爸一家养活了我妈妈一家。所以呢,我妈家里对我爸家很感激,不然怎么会把我妈嫁给了我爸,还让小舅给我爷爷当劳力?仔细想来,当年我妈家里希望能攀上高枝,我爸家也希望多个帮手,所以,小舅就和我爷爷的儿子差不多。记得前几年,小舅用一个破石头忽悠了老毛子8万块后,基本上每天他都会带着酒和肉到我家找我爸喝酒,喝到高兴就开始说那8万块钱的事。小舅居无定所,爷爷给了他一套房子,但是他很少回去。有时候和狐朋狗友喝多了,随便谁家一躺了事,第二天接着喝“回头酒”,这又是一天过去了。可笑的是,他有次家里被盗了,结果发现被盗时,已经是一个月后了。因为贼是破窗而进的,一个月后的家里,床上到处是老鼠粪便,地上有一只死猫,把我爷爷气得哦,找人追了他两条街。爷爷说只许抓,不许杀,但我小舅跑得比兔子还快,满大街乱窜。后来我爷爷带着他做“鬼脸”,他这才算安分下来,安心赚钱。

小舅在车上不停地接电话,男男女女都有,一边还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。我把衣服往上拉了拉,歪到一边睡觉。车停下时,惯性太大,我一个没留神,一头撞在车挡风玻璃上,不禁骂道:“啥破车,安全带有和没有是一样的,小舅,你开车技术太差!”

@免责声明

◎iyinyue.net◎
══════┤http://www.iyinyue.net├══════

声明:本程序由iyinyue.net搜集整理,不承担任何责任
本站为非营利性站点,所有资源均是网上搜集供私下交流学习之用,任何涉及商业盈利目的均不得使用,否则产生的一切后果将由您自己承担!本站仅提供一个观摩学习的环境,将不对任何资源负法律责任。所有资源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。若无意中侵犯到您的版权利益,敬请联系twgwy@163.com。我们在收到信息后会尽快处理!
附:
根据二○○二年一月一日《计算机软件保护条例》规定:为了学习和研究软件内含的设计思想和原理,通过安装、显示、传输或者存储软件等方式使用软件的,可以不经软件著作权人许可,不向其支付报酬!

鉴于此,也希望大家按此说明研究软件。谢谢!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二章 沙漠老人


车一直开到下午五点多,我们来到一家小店。店面就在马路边上,但这地方太偏僻,我想一般正常人都不会来此地落脚。那房子还是土疙瘩垒的,顶子上全是稻草秆,门口放着一张桌子,搭着一个遮阳棚,不远处拴着条杂毛狗。

爷爷从车上下来,走到店门口,扯着嗓子喊:“老伙计,出来啦!你大兄弟来了!”

屋子里幽幽地传来一句:“半小时前就闻到你的味了。”说话间,门开了,吓我一跳。一个老汉拖着半条残腿,一只瞎了的左眼,就这么晃悠悠地出来了。他看了我一眼,那才叫一个吓人,“这可是珉儿?”

爷爷嘿嘿一笑,“是啊!我们都老了!我这孙子都这么大了!”

我站在一旁,那老汉冲我招招手,“小子,过来!爷爷看看你!”

我看了一眼我爷爷,他面无表情。我慢慢走过去,他捏了捏我肩膀,那个痛哦,又把我胸前的玉拿出来看了看,笑道:“你大儿子破财了,这玉都送了?”

爷爷笑了,“年轻一辈的事,咱掺和个啥啊!老伙计啊,整点吃的,老汉都饿坏了!”

二叔也附和道:“唐叔!真饿了!速度!拌面拌面!纯肉拌面!”

唐爷拖着半条残腿又进了屋子。我好奇地跟了上去,却一把被叔叔抓住。接着,他冲我摇摇头,我也就没坚持。一会儿,唐爷搬了两条长条凳出来,二叔和小舅立马迎上去接过凳子。这时里屋的门开了,一个小丫头一双手端着三碗拌面慢悠悠地出来了。她看上去也就是十四岁左右的样子,把面放在桌子上后,转身又进了内屋。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拌面上。这拌面做的,除了一点辣子皮外就全部是肉,但是所有人都没动。小女孩又端着三碗拌面出来了,摆好后,转身又进去了。爷爷晃到桌边,不知从哪儿弄出两头大蒜,桌子上一丢,大手一挥,“吃吧!”

结果这几个人饿狼一般开始大口吃起来。说实话,我也饿了,而且第一次吃纯肉拌面,肉过嘴时的那个实在感——真好吃!真没想到,在这么个地方,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拌面。再看爷爷,他居然胃口好得过分,很少看他这么吃东西了。“汤!面汤!稍微凉哈!”二叔吃得满头大汗,一边朝唐爷喊道。

唐爷把拐杖放在一边,掏出一包中华烟,点了一支,眯着仅有的一只浑浊的眼睛,看着我们,幽幽地说:“要加面的就举手!”

突然感觉回到了课堂上,叔叔、二叔、小舅,包括花姐都一起举起了手。“呵呵!就知道你们这帮哈怂没吃饱!”

“妞儿!给这几个哈怂加面!”里面传出“哦”的一声,一个大盆子被端了出来,满满一盆子面。

一阵风卷残云过后,二叔和小舅躺在椅子上打瞌睡,叔叔在那只狗旁边挠着它,花姐躲进桑塔纳里,不知道干什么去了。爷爷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唐爷,唐爷接过钱,打开看了一眼——我在一旁看见了,琢磨着怎么也有个2000块。那是2001年,2000块不少呢。

“老伙计,这么多年苦了你了!”爷爷掐灭了烟,“钱不够,我再给你拿点?”

唐爷说:“呵呵!你每次来都这么说。我呢,也差不多的人了,唉,和戈壁打了一辈子交道,我觉得这儿挺好。我现在就这么个丫头了,回不去了,那戈壁里面的人还在等我下去呢!哦,对了!你存在这儿的东西这次要用到了吧!我觉得希望不大!这个戈壁就没出过什么好东西,邪性的东西也不少啊!老家伙!你这趟看来十拿九稳了,连孙子都带出来了?”

爷爷看了我一眼,“他还小,总要见识一下的,这孩子稳,比他叔大气,比那两个小子强!总要见识的,早点总是有好处的!”

唐爷说:“得了,你们休息一会儿就走吧。天黑前到戈壁,就能明天开工。”

爷爷说:“唐哥,你看我这次回来,把妞妞接走吧,孩子总要上学的。”

唐爷说:“唉,女大不中留啊!这孩子也聪明,这才多大点儿,自学都快成才了,我舍不得啊!”

爷爷说:“你看吧!啥时候觉得闺女可以出来了,你就叫她来找我,找我家任何一个,都找得到我这把老骨头!那我走了!”

爷爷招呼着叔叔到屋后的菜窖拿装备去了,我一路跟过去,发现里面别有洞天。菜窖很大,50平方米肯定是有了,而且下面有床,有电视,有个小隔间。叔叔径直走进去,递给我一套紧身衣,一个呼吸面具,“这是你小舅的,你穿着吧,到时候别怕热,要保护自己!”

我就纳闷了,这在陆地上,要什么水下紧身衣啊!我仔细看着,这紧身衣做工一般,但是密封性很好。叔叔拿了五套,还有兵工铲、绳索、探灯、火油、钩子和一个不知名的家伙什儿。

上去时,发现外面已没有人了,全部坐车里了。太阳似乎要把地面都点燃了,那衣服挨着我就像着火一般。我把它们放在车上时,叔叔对我说:“我先检查一下!”接着拿过面具戴上。我一看就笑了,就像外星人一般。他紧了紧面具呼吸带,发动面包车,跟上了爷爷的车。

一路上无话,还是多喝水,我不时地拿出玉把玩。这时他说话了,“这个……要好好保护!很有灵性的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。他继续说道:“珉儿,你记住,只许看,不许碰,发现什么事儿就去爷爷的车里,家里都怕你有事儿。”

“叔!能有个啥事儿,爷爷不是说了吗,地下的东西都是死的!”

“你不懂!事儿多了!”

又开始了沉默,我吃饱了就想睡觉,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。我睁开眼的时候,发现已经走了两个小时。周围的景色变了,目光所及是一望无际的戈壁。我睡眼蒙眬地问叔叔:“到了吗?”

叔叔看看我,蹦出一个字:“没!”

我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,发现早就没信号了。这时,车都停了下来,一伙人在路边开始疯狂地小便。我比较害羞,找了个远一点的位置,至少看不见爷爷的车了。就在舒爽的时候,花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,把我的尿差点吓回去。我一下脸红了,支支吾吾地说:“啊!这个不好意思啊!没注意到!”

花姐笑了笑,走开了。我那个舒爽劲儿已经荡然无存,回到车里时,还在担心呢。果然,爷爷叫我过去,不会吧,这么快告状了?

我忐忑地走到爷爷车边。爷爷说:“你坐我车上来!”

我拉开前面的车门,正好撞见花姐。花姐看了我一眼,脸一红。爷爷看了,就说:“谁让你坐前面了,到后面来!”

我像兔子一样跳到后面,上车,爷爷说:“开车!”

车子很乖巧地上路了。我注视着爷爷,他手里拿着个指南针,看着地图,喃喃自语,道:“快到了。”

我什么都不敢说,默默地坐着。

过了一会儿,我鼓足勇气问道:“爷爷!那……那个唐爷是谁啊?你们关系很好吧?”

爷爷没有看我,“他呀!他命苦啊!以前可是身价六七百万的人物,西部金三角地区那可是条汉子,自从开始跟毛子做鬼脸后,反而越做越穷!”

“啊?这是为什么啊?他应该……应该很有钱,是吧?”

“心善的人啊!他四十岁那年在街口捡了妞妞,妞妞得的是怪病,一到晚上就咳嗽,花了几百万,硬是没查出是什么原因。当年他找了女人,打算洗手的,老毛子给他100万,要他去南疆戈壁滩。结果这伙人是要灭口,怕他把盗卖坟头东西的事儿给说出去。正巧你叔叔当年还是孩子的时候,去他家里玩儿,无意间听说要去南疆,回来给我说了。他本以为碰见个大坟,结果发现是在灭口!他老婆死得惨啊,被人活埋了!我们去救他时,他一只眼、一条腿已经废了,硬是给救活了。本想他回去后就不要再这么折腾了,没想到他却赖在戈壁滩不走了。唉,也是个痴情的种啊!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爷爷又说道:“如果将来你能来,记得每次进戈壁都要看看他,他不易啊!如果没有他,你爷爷我说不定也没有今天这份家业!”

我急切地问:“爷爷,发生了什么?”

爷爷用浑浊的目光看了我一眼,“我们都叫老唐‘蛮子’,他一身力气。那还是在98年,我们在沙漠找到一个坟,挖了两天才基本找到洞口。这个坟阴啊!里面居然暗器、毒药啥都有,要不是年代久,很多失灵了,基本上那次进去多少人,就丢多少条命。那次是蛮子带来的老毛子,这些家伙进去后,有一个伤着出来了。他们见不得自己人受一点伤,就给蛮子5万,要他先进。我担心他冒失,就自个儿先进去了,蛮子跟在后面。那个洞进去后,里面除了生锈的兵器就是烂羊皮,味道还大,但是有把砍头刀却是攒劲得很,几百年的东西居然没有生锈。老毛子当时就要拿,我喊都没喊住,三个上去抢的老毛子就被坟包下的暗器刺死了。我命背,伤了大腿,蛮子硬是把我背出坟头,跑了几个小时,送到小医院。大夫说再晚一会儿,我就血流光死了,想起当年,他还真有那么种蛮劲儿。”

我不知道唐爷当年是怎么力气大的,看如今也貌似没有我力气大了。我更关心那把刀,就问道:“爷爷,那……那把刀呢?”

“那把刀,蛮子给我了,说我先进去的,发现了应当归我,后来一个暴发户300万买走了!”

似乎故事不像我想的那么曲折,我不甘心,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。爷爷又说:“现在想来,那把刀卖便宜了,至少也该卖个1000万。”

“为什么啊?”

“那把刀百年不锈,刀下藏暗器,洞内尽是机关,埋刀的多半是觉得它很值钱,不想被人碰。不过三条老毛子的命,加上我的半条命,值300万了。没那300万,基本上现在咱家还是解放前的样子!”

我开始幻想那把刀的主人什么样子了,无数种场景开始在脑海里浮现。那刀的主人或许很神勇,或许杀敌无数,或许指挥千军而攻一城,可是他轮回百世,可能也想不到刀落到了暴发户手里。这可能就是造化。

爷爷说累了,要闭目养神一会儿。我在车里吹着凉风,开始打量花姐。她手腕上的机械表被阳光照着,时不时地刺着我的眼睛。她上身是军绿色的T恤衫,下身是一条蓝色的牛仔裤,但是遮不住她完美的身材。我看得渐渐入神,她或许从反光镜里看到我在看她,轻轻地咳嗽一声。我立马回过神来,尴尬地问道:“姐,还有多远?”

花姐动了动头发,“大概一个小时吧,怎么?坐不住了?”

“没有,没有,就随便问一下!姐,咱去的地方危险不?”

花姐过了几秒钟才说:“不知道!”算是对我的回答了。

我自讨没趣,靠着窗子开始往外看。我看着窗外的夕阳,感觉这茫茫的戈壁还挺妩媚的。我点了支烟,把头伸到窗外,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。大概过了将近两个小时,车下了高速,开始在戈壁滩上狂奔。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桑塔纳有多省油,那辆面包车路上加了两回油了,吉普车半道还让小舅踹了好几脚。

天色完全黑了,车在一个低洼处停了下来,大家都下了车。我以为是到地方了,那个激动啊,结果爷爷说:“今晚在这儿睡,明天一早再走!”

说完钻进车里就再没出来。叔叔不让我再去爷爷的车里,说怕我打扰爷爷休息,我只得应声待在面包车周围。花姐在车边伸了个懒腰,二叔和小舅到周围找柴火去了,叔叔接着生了一堆火后,就不见人影子了。我坐在火边,开始觉得沮丧,这风餐露营的。虽然这些是我一直很渴望的,但是这满地的风沙,我是躺下呢还是坐着呢,万一一只四脚蛇跑我身上,和我同睡怎么办?我正琢磨着这样宿营十分不安全,花姐丢给我一个瓶子,“喝几口吧,暖和些,饿了的话,后备箱里有风干的马肉和馕。”

说着,她从陆战靴里抽出一把短刀,找了块石头,开始慢慢地磨起来。我回车里拿了件长衣,看见二叔和小舅回来了。小舅丢下柴火,就凑我身边,不怀好意地说:“侄儿,见过沙漠蛇没有?”

我说:“没有啊!”

接着,小舅把一团凉凉的东西丢在我脖子上。我定睛一看是条蛇,吓得直接跳起来,躲到了花姐身后,“蛇!蛇!快!拿走!”

小舅笑得快晕倒在地,伸手就把蛇抓在了手里,“这是好东西!这畜生就躺在一截枯树上,大晚上的,我都能捡到宝,看来这一趟有我赚的。”

说着,他拿刀一划,那蛇就像开拉链一般被破膛了。他在蛇肚子那儿一划拉,一个墨色的东西被划拉出来,落在刀上。他跟见了宝一样,凑上去,把那个不明物体含在嘴里,又拿过酒呷了一口,快速咀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。

这一幕看得我头皮发麻,我问花姐:“他……他吃的啥?”

花姐望了我一眼,也笑了,“苦胆,蛇的苦胆,吃了对你们男人很有好处!”

我咽了一下口水。突然间,远处飘来一阵忽低忽高的狼嚎,我一下站起来,往火堆跟前靠,不自觉地抄起地上的一根火把。我记得,貌似有火在手,狼群就不敢靠上来。结果换来了一群人的狂笑,花姐说:“沙漠狼这个东西吧,你听到声音的时候其实它们还远着呢。它要离你近了,是不会叫的。想吃你的时候,一般都好几只呢,安心睡觉吧!”

“那万一有那么一只不开眼又极度嚣张的,跑了过来,那咱们不全都成人家的拌面了?还是小心一点好!”我为自己狡辩着。

结果再次换来一群人的狂笑。花姐走到面包车后面,从车里抽出一把刀。是英吉沙,维族人的至爱。维族人可以没有老婆,但一定要有一把英吉沙。刀长半米,刀把是黄铜的,上面镶满了小宝石,在火光下格外夺目。花姐递给我,“要真害怕,给你把刀防身吧!”

我接过刀,十分喜爱,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刀上。那一刻的美妙,就像士兵得了枪似的,感觉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。那流线型的刀体让人热血沸腾,我真想抓起刀,对天大喊一声:“狼在哪儿?!”

远处,狼声又起,听着那声音,我的豪放感瞬间荡然无存。

小舅哼着歌,捯饬着那条沙漠蛇。只见他找了个小指粗的棍儿,把剥了皮的蛇卷在上面,撒了些盐粒、辣椒、孜然,开始烤,还不时地含一口酒,喷在蛇肉上。不一会儿,那蛇肉的香味便蹿进我的鼻孔,那诱人的焦黄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。小舅发现我盯着蛇肉出神,“珉儿,知道什么烤出的肉才是最香的?”

我说:“火烤出的!”

他非常鄙视地看了我一眼,“废话!我也知道,我的意思是用什么材料烤才最香?”

我说:“不知道啊!”

他又用非常鄙夷的眼光看着我,“用梭梭柴!就是现在你小舅用的!嗯!那叫一个香啊!”

见我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,他继续烤着蛇。一会儿,递给我半条,“趁热吃,小心它的骨头,和鱼刺差不多!”

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,焦香味伴随着浓烈的佐料味,入口劲道的肉质,焦黄下的嫩白,都让人食欲大增。

二叔凑过来,拿了一个馕,丢在火上,不时也撒些盐粒和辣椒面儿。我把手里的蛇肉吃完后,二叔递给我半个热气腾腾的焦馕,“快吃吧!吃了早些睡!”

我接过来,见馕已被烤得焦脆。我拿过酒,呷了一口,大嚼一口馕。二叔又给我一块风干马肉,“今天你必须把这块肉和馕全部吃完,不然明天没有体力。”

我说:“放心!我长身体呢,会吃完的!对了!二叔,叔叔呢?怎么一晚上没见他?”

他说:“守夜去了!我们三小时一换,你吃了快睡吧!”

我说:“二叔!我……我睡哪儿?”

二叔像看外星人一样,“别去车里了,后半夜很冷,就在火边睡,下面垫上几件衣服!睡起来舒服,比不上家里的!”

我心里已经把这个地方骂了不下百次,嘴上却说:“没事!哪儿都行!”

二叔给了我件军大衣,我铺在地上,又招来一顿鄙视,说那是让我当被子盖的,不是当铺盖躺的。

我勉强躺下,可是火堆噼噼啪啪的声音很是闹心,远处还有狼叫,近处我刚吃了半条蛇,这如何睡得着啊!

地上铺着从车里拿出来的泡沫板,我就躺在上面,看着篝火,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,和我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。二叔已经开始打呼噜,小舅也四仰八叉地流开了口水,花姐睡姿很美,靠在一块大石头上,时不时紧紧身上的军大衣,篝火下甚至能看到她在轻轻地呼吸。最难受的就是我了,辗转反侧,把身下的泡沫板弄得直响,却还是睡不着。我正打算数绵羊时,叔叔过来了,往篝火里丢了几块柴火。我立马坐起来,轻轻地喊:“叔叔!叔叔!”

叔叔靠过来,我问:“你跑哪儿去了?咋没见你吃饭?”

他笑了笑,“我就在附近,看到你吃蛇了,呵呵!我第一次见蛇的时候也吓坏了!没事儿!快睡吧!”

我看见他背上背着一把枪,酷极了,伸手就要摸。叔叔一把抓住我的手,“小心走火!”

我兴趣来了,干脆坐起来,“叔叔,你让我陪你守夜吧!”

叔叔说:“今天不行,明天你还要赶路。错过精彩的,我可不负责哦!”

我的兴趣全部在枪上,就问:“叔叔,这枪叫啥?哪儿弄的啊?”

他说:“这叫AK-47,老毛子就喜欢这个。”

“我可以玩玩吗?”

叔叔背上枪,“小孩子家家的,玩不了这个,快睡吧。”说罢,便摁倒我,给我盖好军大衣,转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
我失望地躺下,不知不觉中,已经进入了梦乡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三章 初涉古墓


第二天一早,我是被二叔的笑声吵醒的。我一看,军大衣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气,篝火已经熄灭了。我掀掉那厚重的大衣,坐了起来,嗓子有点痛,估计是感冒的预兆。叔叔不知从哪儿端过来一碗姜汤,“喝了,再吃点东西,就要走了!”

那姜汤真是好东西,喝下去全身冒汗,一直到目的地,我都汗流不止。

早晨吃的是压缩干粮,那东西真是噎人,还不让人多吃,每人给了一块。我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,对叔叔说:“没吃饱!”

叔叔递给我姜汤,“你再喝点!这可是美国产的压缩干粮,很顶饿的。”

我压根不信,喝了几口姜汤才知道那玩意不能多吃。肚子那个涨啊,想吐的心都有!从起床我就没见爷爷,除了见他从车里出来小便,就一直没再见到他。

车在戈壁滩上扬起了风尘,后面的景色基本看不清楚。这块戈壁很荒凉,我问小舅:“小舅,这么荒凉的地方,咋就会有人埋这儿呢?”

小舅看了我一眼,“你不懂,其实很多年前吧,新疆是大海,之后成了草原。接着放牧的出现了,羊把草吃完,牧民就换个地儿,再放羊,这就是游牧民族。结果呢,草吃完自己又不会长,这地就慢慢风沙化,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。死掉的牧民需要埋葬,在曾经住的地方埋是最好的,有钱的放点陪葬的下去,没钱的裹个毡子也一样埋!所以啊,我们就找这样的墓。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又急切地问:“小舅,我们还有多远?”

小舅说:“上午十点前必须要到,不然就得在那儿过夜。夜长梦多,天黑前就得撤!”

我来了兴致,问:“这是什么说法啊?”

小舅说:“你咋这么笨!你想嘛,除非是大坟,小坟当天解决不了,那我们岂不是很不专业?大坟当天不处理,只有退出几公里外睡觉。要不晚上哪儿来个不长眼的看到,说出去,那我们全部玩儿完。”

我哼了一声,“难道白天就没人发现了?”

小舅声音提高一个八度,大有要理论一下的架势,“他能看到我们,我们就看不到他们吗?要不这次把你放到高点的地方去放哨?”

我被说得无话可说,伸了伸舌头,“我才不去呢!我要看看古人的坟是个啥样!”

小舅乐了,“白天吧,就算我们在这戈壁上放炮,都没个活人知道。但是晚上就不一定了,很多人怕白天热,在晚上赶路!哈哈,小子,多动动脑子!”

我彻底不理他了,也怪自己是个门外汉。我点了一支烟,磨磨蹭蹭地开始抽,小舅似乎故意要折腾我,“你咋这么不开眼呢,就不知道给我点一支?”

我气急败坏地给他点了一支,他像一只得胜的羚羊,头上长角似的,快把脖子仰到天上去了,把车开得和麻花一样乱扭。

目的地到了。车停在一处凹地,四周荒凉一片,有的地方有点沙漠化。我突然感觉心跳加速,拉了拉二叔的胳膊,问:“这坟在哪儿呢?咋啥都没有?”

二叔说:“笨死了,游牧民族的坟全是立木碑,几百年了,你当那个木头能过那么多年吗?”

我不甘心,辩解道:“那坟呢?总不至于把人埋了,再把这坟填得和地球表面一样平吧?”

二叔说:“在那儿!你看那个土包!就那个!”

我顺眼看去,果然有个不大不小的包,有一处还有塌陷。我帮着小舅他们拿东西,爷爷和叔叔在坟边抽烟。过了好一会儿,我发现似乎我连劳动力都当得不合格。我知趣地退到一边,看着这群忙碌的人。叔叔在不远处放了个地质测量仪,我看出来了,这是用来迷惑可能会路过的人,说什么“我们是测量地球的”。铁锹之类的家伙什儿全被拿出来了,爷爷招呼了一声:“把衣服都穿戴好!”

我们几个就跑回各自的车里去换防水服,穿上这个,感觉很不舒服,非常不舒服,透不过气不说,一运动整个身体都湿透。小舅往头上倒了一壶水,二叔喝了大半壶,我就搞不清楚我是该把水倒在头上,还是该喝了。我象征性地洗了把脸,就跟着他们冲了下去。

这天,除了几朵大白云外,就是毒辣的太阳,炙烤着大地和煎熬中的我。

叔叔和二叔开始挥汗如雨。我本以为他们是要把整个坟挖开,却看见他们从那个坟包外围开始斜45度打洞。花姐穿着防水服,身体的曲线是那么优美动人,一切是那样和谐、协调。她每动一下,我都感觉那酥胸就像脱兔一般要跳跃出来。我回过神,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,赶紧过去,帮着他们提土。这戈壁上石头太多,开始的时候速度很慢,一个多小时,才挖了半米深,宽度也就一人左右。期间二叔开始往头上倒水,小舅开始喝水,这下两人动作又整个换过来了。叔叔就不一样,这一个多小时基本就没有停过。

一开始我还仔细看看他们挖出的土,怕里面藏着几个金币被漏掉了,可令我失望的是,除了发现一只屎壳郎外,其余都是石头。我心里那个憋屈啊,想死的心都有了。穿着防水服的爷爷一直在周围走来走去,他也在看挖出来的土,每次只看一眼。时间就在这一桶一桶的土中流逝了。中午我们休息了一个小时,吃了点东西,然后又继续开始挖洞。

下午的太阳更加炙热了,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燃烧,但是没人停。我不想说自己多么坚强,但是必须坚持着。这时,爷爷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倒出来的土,然后说:“要挖通了!你们当心点!”

我倒土的时候,问花姐:“哎呀,为什么爷爷说要挖通了?”

花姐看都没看我,小声地说:“因为土里已经没石头了,就证明要挖到了。这就是夯土层!小子,慢慢学吧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。二叔开始和小舅替换着挖。他们挖一会儿,就听听周围的声音,挖一会儿,就听听周围的声音。终于,一声闷响从铁锹接触的土层里传了出来。花姐正了正灯头,对准了那块土层。此时二叔停下手里的铁锹,用手摸了摸那块土面,自言自语道:“铁的?”

爷爷换下了二叔,也摸了摸那块儿,“有陪葬?哈哈!”

大家都很兴奋,速度也在加快。慢慢地,那块铁家伙已经显露了出来,是个头盔,乌黑的。在新疆这种干燥的气候下,它保存得很完好。头盔下的骷髅头也一起被拔了出来,已经是干尸了。第一次见人的骷髅头,看到那干瘪的眼窝,若换了是晚上,我估计我得做几百次噩梦。从骷髅头披着的毛发看,他是少数民族,头上有个箍,是铜的,也或许是金的,当时我是确定不了的。

花姐固定好灯,就回车里拿出几张油纸,将头盔包了起来,箍也包好,放在了一边。

挖掘依然在进行,空间开始慢慢扩大,整具古尸显现出来。尸体身上的铠甲是皮的,已经到了一碰就碎的地步,看起来身高不到1.7米,下身是褐色材料的裤子,鞋子也是皮的。基本上,除了头盔外,对于叔叔和爷爷他们来讲,这具古尸没有什么价值。墓里还有一把刀,长得出奇,由于时间久远,也断成了好几截儿。但是可以看出来,这是把腰刀,这人下葬的时候是抱着刀的。本以为这第一次的盗墓就结束了,没想到二叔他们还在挖。

我凑到爷爷身边,问:“不是没了吗?怎么还挖?”

爷爷一边看着地形,一边说:“这只是刚开始,你没看到才出了一个吗?那个是陪死人下去的,好东西还在后面呢!”

我满腹的疑问,想知道爷爷是怎么确定这个是陪葬而不是全部的,又不好多问。

我独自在心中疑惑的时候,叔叔喊了一声:“停下!”

四周除了风声,其余似乎都安静了。叔叔换下二叔,戴上呼吸面罩,拉了拉防水服,就下去了。花姐匐下身子,对好灯,叔叔手里拿了一把小号兵工铲,对着那土墙轻轻地刮着。他刮过的地方出现了些许朽木,木头发黑,估计是用火烤过,为了防止变形的吧。那些木头比土层好挖得多,可是叔叔却不着急,一点一点地拿铲子抠,抠出的朽木则被一点一点地送出洞口。我看着他的动作,大气都不敢喘。就在这时,他一铲子下去,立刻停止了动作,对外面轻轻说了一句:“挖通了!”

爷爷示意他继续,就见他一铲子带出来一大块朽木,里面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,随着挖出的朽木越来越多,空间的入口也越来越大。里面空气很干燥,也没什么怪味,但是我一靠过去,爷爷就要我戴上呼吸面具。我十分不愿意戴,那个胶皮味让我想吐,而且戴上它,看外面的世界像是隔了层玻璃的感觉,异常模糊。

我用手擦了擦镜片,尽量想看清里面的空间是什么样的,就见得里面有昏黄的灯光闪了一下,叔叔猫着腰从里面爬了出来。那一刻,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。扬起的沙土让整个世界变得浑浊,我在头灯闪烁中,隐约见到里面有个棺椁。

叔叔去掉呼吸面罩,擦了擦头上的汗,我才发现他的头发就像刚洗完澡没擦似的,还夹杂着沙土。他走到爷爷面前,慢悠悠地说:“这个坟好像被人盗过!”

爷爷吃了一惊,“不可能!不可能!”然后又左右走着,看了看周围,转回到我们身边,狠狠地丢掉烟屁股,“这不可能!周围没有洞了,怎么可能被盗?”说完,他抓过叔叔的呼吸面具,猫着腰就下去了。

我很想跟下去,但是无奈洞太小。好一会儿,爷爷爬了上来,手里抓着一个已经生锈得发绿的铁钩,看了看我们,“真是见了鬼,哪个混账早我一百年盗了这个坟!可恨!”

我吃了一惊,戳了一下叔叔,问道:“你们怎么知道早一百年啊?他怎么盗的啊?”

叔叔轻声说:“你看见那块塌掉的地方没?”

我顺着他手指着的地方看了看,是那个塌了一半的地方,“看到了。”

“他就是从那儿打的洞进去的。与先人碰到一起,难怪老爷子生气!”说着,他就开始脱防水服。

我着急了,我来一趟还没下去看看呢!这怎么就要回去?我跑到爷爷面前,“爷爷!我能不能……能不能下去看看?不然我白来一趟!”

爷爷似乎很没心情和我多说,嘱咐道:“小心点!自己去看看吧!叫你叔叔帮着你点!”

我得了“圣旨”,撒丫子跑去拿呼吸面具,顺便冲叔吼了一句:“叔,爷爷要我下去看看,你帮我啊!”

花姐走过来,“走吧!我陪你!”

我心里又激动又着急,美女相伴自然开心无比,可是我是菜鸟啊!菜鸟就是菜鸟,万一里面的尸体跳起来,我是跑呢,还是英雄救美呢?这个很难办啊!但是好奇心战胜了无端的恐惧,我兴冲冲地就要下去。花姐拉住我,正了正我的装备,帮我打开头灯,“我就在你后面,呼吸面具只能坚持半个小时,不要随便碰东西,祖宗的身体还是躺在下面的好!”

我点点头,猫着腰就下去了,很快挪到那朽木的门口。看着黑漆漆的洞口,我又开始犹豫了,进不进呢?万一里面全是像二叔说的黑泥巴怎么办?花姐在后面戳了我一下,意思要我快点进去。我一咬牙,心一横,探出一只脚,慢慢地着地。脚下的感觉很干硬,这让我胆子大了起来。完全进去时,我发现我只能半蹲着。我看了看脚下,原来是烧过的朽木,我以为是毛毡呢,那脆脆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踩在了朽木上。

我看了看四周,居然看到了那个很多年前的盗洞,从盗洞落下的尘土已经盖住了半个坟室。我弓着腰有点累了,就想找地方扶着,看到一处可以扶的,就扶了上去。咦?居然是个棺材,想象力一下子开始丰富起来,电视里皇帝的墓穴那可都是珠光宝气啊。我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,伸过头一看,我的娘啊!棺材是打开的,里面正正地对着我的是一具干尸,半睁的眼睛,披着头发,紧紧地贴在骷髅头上,牙齿很黑,整个衣裳被人从正中解开,兴许是年代久远,衣服破旧得厉害……冲击力一下子到了我脑子里,我转身就要出去,可是身后就是花姐,她没办法让开。我哇一口,吐了!吐得整个面具里全是秽物。

我迫不及待地要把面具去掉,花姐一把按住我,飞快地一转身,把我连拖带拉地提溜出了坟地。我趴在地上,去掉面具时,又是一阵狂吐。花姐站在一旁,看着我,突然间,在我身上给了一脚,把我踢倒在地,怒道:“你叔叔们没教你,不能在坟里去掉面具吗?下面空气里有什么都不知道,吸了脏东西,没人救得了你,你就这点出息!”说罢,转身离开了。

我依旧蹲在那儿吐,秽物很快就干在了脸上。二叔下车,走了过来,拿了水壶,笑嘻嘻地说:“哈哈!我刚才还和你小舅打赌,看你会不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地出来,没想到你太出息了,我的天!你看这吐的,哇哈哈哈!来来来,快洗洗吧!”他说着,帮我倒水。我开始了狂洗,差不多好了,又接过水壶,一口气喝了好几口,接着蹲在地上,开始大口喘气。

二叔一边摸着我的背,一边说:“你在下面看清楚没?死的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

我望着他,那股恶心又涌了上来。我转过身,又开始吐,看得二叔乐得快倒在了地上。小舅也下了车,也拿着水壶,递给我,冲着二叔说:“行了,行了,这以后还要继承咱家手艺呢,看把他吓得,吓坏了咋整!”说罢,点了一支烟递给我。

我接过烟,用力地吸了一口,没想到吸得过猛,呛得我眼泪和鼻涕都下来了,混在一起。二叔和小舅一边安慰我,一边在一旁狂笑。爷爷在一旁也不搭腔,一会儿走了过来,“收拾收拾,找找下一处坟!”说罢,也不理我,一个人走回了桑塔纳里。

叔叔、二叔和小舅他们去忙活了,我一个人躲回烂面包车里,脱掉防水服,换了身衣服。我坐在副驾驶座上,抱着腿整理思绪,想起那个尸体,一阵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,但是就是那一瞬间,我突然觉得有点异样。那个坟有点儿怪,可是说不出来哪儿怪,我不敢去想,可又止不住去想。我将整个进去的那段过程反复在脑海里回放,那个陪葬,那堆朽木,那棺材,那个干尸,我看见那干尸的时候,他脸朝我……不对不对,我们没有看完,只看到了表面……对对,那个尸体下面是有东西的,什么东西?除了陪葬还能是什么?!

我兴致来了,比发现新大陆还高兴。于是,我冲下车,喊道:“大家别走,别走!下面,下面还有东西!”

看大家全部停下看我,我说:“我刚才下去看的时候,那个人脸离我很近,而棺材到我的小肚子,这个……这个古尸怎么可能被垫得那么高,说明……说明下面还有夹层,夹层……”

爷爷把自己车门打开,冲着我们喊:“你喊什么啊!快帮着去收拾!”

我冲过去,“爷爷!爷爷!那个棺材下面有夹层!我……”

爷爷又看了我一眼,“这是谁告诉你的?”

我说:“没人告诉我!我下去时,那个棺材到我小肚子,那个古尸也基本到我屁股位置,垫得这么高,我想下面不该是实心的吧!所以下面肯定有夹层!”

爷爷笑了,“还挺动脑子的嘛!”

我心里着急,“爷爷!快点下来啊!我……我再下去一趟,给你弄几样东西上来,你就信了!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,真要我下去,我还真有点担心,怕在里面吃不消,估计苦胆都得吐出来。

爷爷笑了,“傻小子!你到车上来!”

我犹犹豫豫地上了车。爷爷说:“其实一下去,我们就发现了,只是下面的东西被顺走了,全部换上了大石头。这古代人怕是也担心有鬼魂这一说吧,拿些石头骗骗死人。”

我恍然大悟,没看出来这些个老家伙真这么精。我又问:“那……那为什么我们不把那尸体挖出来卖掉!应该也可以卖不少钱吧!”

爷爷哈哈大笑,“我的傻孙子,如果真那么容易,你爷爷我早就退休了!尸体没得赚的,谁会拿个尸体摆在家里辟邪?老毛子买了连中国都出不去,他们就算研究,也该研究自己国家的。这些个尸体啊,就留给专家去弄吧!”

我恍然大悟,看着外面。叔叔他们正在把那个盗洞填上,我又问:“爷爷,那个头盔能卖多少?”

爷爷说:“卖给专门收古董的,也就是10万不到,卖给收藏的,15到20万吧,卖给暴发户或者老毛子就不一定了,基本上30万左右了。珉儿,你今天表现得还可以。这行最要紧就是细心!”

我低下头,“我今天都吐了。”

爷爷又哈哈大笑,“那个正常,你二叔当年吓得尿裤子了呢!哈哈!”

我心里暗骂二叔无数遍,哼,净戏弄我。我又问:“爷爷,还有那把断刀,怎么不拿呢?修好也可以卖钱啊。”

爷爷说:“什么东西最好不要给人拿完了,还有就是那把刀不值钱,懂行的一看是个残的,杀价杀到只会白送别人了,与其惹气受,倒不如让它继续在地下躺着。这老东西的修补可是麻烦得很呢,还容易留下证据!要是破一点还好,你看那刀都断成几截儿了,就算修好,卖几千块,还不够我修的钱呢!”

我再次恍然大悟,原来这里面这么多道道啊!爷爷今天似乎非常乐于给我说这些,我又问:“爷爷!听小舅说他们有次下去,碰见带暗器的坟是吗?”

爷爷说:“嗯,有的,不过在新疆少啊!这一个个放羊的,哪有这样的心思啊。那次……不提了!”

我想想也是,又问:“爷爷,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坟的,这坟上又没告诉你。”

爷爷说:“要注意看周围的环境。还有你就想,这不是戈壁滩,这是草地,有人在这生活,看看这个地方适合人住不,人不会住在上风口,对吧?”

我点点头,爷爷接着说:“你记住,少数民族人的墓坑呈长方形,长2米,宽l米左右,深近2米。在坑的一侧,要挖一个洞穴,尸体就放在这个洞穴里。死者头朝西,脚朝东,面朝上。把尸体安放好后,要用土块把洞穴口堵死,然后再埋土。坟的外形大都是长方形,也有圆形的,有的还形成宫殿的样子,顶部有新月,坟地周围要筑成长方形的坟墙,墙头用土块垒成花纹,这称为‘麻扎’。”

“有一天草地被羊群吃光了,年老的过世了,基本上就地就这么埋了。在一百多年前,流行用石灰撒坟,因为白色好看,还杀菌,尸体保持时间长,很容易出干尸。你二叔他们车上石灰味大,就是为了适应这个味道。拿到货,靠味儿就知道大概是什么年代的。”

说话间,他从旁边拿出个小油纸包着的东西。打开后,我定眼一看,是个造型很奇特的灯盏,只有手掌大小,上面是个小姑娘,端着灯捻。

爷爷说:“你闻闻看,能闻出什么?”

我把这个灯盏靠近鼻子一闻,果然有股似有非有的石灰粉味传进了鼻子。我说:“嗯。爷爷,有呢,很淡,还有铜的味儿!”

“嗯。这个作假不来的,作假的石灰味为主,铜味为辅,而真的东西,石灰味和铜味是一样的,还带有些许土星子味!”

“可是爷爷,我还是不会看坟啊!”

“嗯。这是一种感觉,你大概猜到几百年前有人在这儿住,只要你能想到他在这儿住的理由,就能找到他的坟!还有一点就是定位。几百年的土疙瘩,肯定没有墓碑了,只有土疙瘩。有钱人的土疙瘩都大,坟和周围的环境有不协调的地方。比如说今天这个坟,你看看周围一马平川,而唯独多了这么个土包。”

我透过车窗,四下望去,果不其然,真是只有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小山包。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。这时,爷爷又说:“这在百年前可是好地方,草多,地方平,你看那边的坳口,他们就住那儿,背风,羊跑哪儿都可以看到。这家人能找军士陪葬,看来当年身份还是不错的!可惜人走得快!应该草没吃完,就走了。”

我大吃一惊,“啊?这都能看出来?”

爷爷有些得意,说道:“你看!那处坳口还有块水泡子,如果当年草吃干净了,这块地方不可能留住水的,早成戈壁滩了。只不过,这水泡子越来越小了,差不多也到头了!”

我再次震惊了,问:“爷爷,为什么这么说呢?”

爷爷说:“他们埋人有一点和我们差不多,都讲究方位,只不过他们是坐西朝东,我们是坐东朝西。他们还讲究依山傍水,他们挖了离水最近的地方做坟,又很旱,人就保存得比较完整了。”

“哦!爷爷!爷爷!还有……”

爷爷笑了笑,闭上眼睛开始养神,说道:“孙儿!你要知道的还多着呢,爷爷今天有点累了!睡会儿。你去帮你叔他们干活吧,一会儿还要赶路!”

我知趣地下了车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四章 乌孙疑迹


等叔叔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,我蹭上面包车,点了一支烟,坐等二叔自投罗网。二叔上来的时候,是憋着一脸坏笑的。我吸了一口烟,“我是非常不济哈,不过呢,还没吓得尿裤子哈,某人当年可是比我出息不到哪儿去哦!”

二叔愣了一下,笑容消失了,“你……你听谁说的?”

我哈哈大笑,说道:“二叔,你说说看,把人家百年坟头当成自家厕所的感觉是不是非常刺激?你就不怕人家古尸跳起来挠你啊?哦!对了!没脱裤子,人家豁达,几滴人家不介意!哈哈哈……”

二叔恼羞成怒,吼道:“你小子,没大没小,给我滚后面吉普上去!”

我伸了个懒腰,笑嘻嘻地说:“我不去,我和二叔关系可是最亲的,去后面看叔的脸,不如让我在这儿,和二叔你亲热亲热。”

二叔气得头顶直冒烟,却又无可奈何。我点了一支烟递给他,他才阴转晴,不一会儿话又多起来了。

“二叔,你们这次算不算赔本啊?”

“赔本?咱能干赔本的买卖吗?其实我早觉得这个坟是被挖过的!这么多年都好端端的,周围也没有畜生的大便,好好的就能塌了?那不是明摆着的嘛,可你爷爷就非得下去看个究竟!”

“你事后诸葛亮啊,当时咋不说?”

“哼哼,我不说是因为不知道这个坟头到底有多大。万一是个大坟头,只塌掉一个角,那我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子?不过出个烂头盔,只有卖给暴发户了,老毛子不喜欢这东西!”

说话间,他狠狠地踩了下油门,发动了车,“咱走。”

车往戈壁纵深挺进,速度很慢,不到50。我在车上坐得着急,这车连车膜都不贴,人在车里,那叫一个闷热!自进戈壁以来,我的鼻子就没有湿润过,二叔时不时还在脸上挂个湿毛巾。我学着他,可着实受不了,鼻子舒服了,气却透不过来。

二叔似乎没留意我的娇气,车开得如同扭麻花一样。我回头看了一眼左侧叔叔开着的那辆吉普,看到基本上都没人安心,个个东张西望的。小舅甚至挂了个望远镜,到处观望,还时不时和我招招手。我也时不时冲他比一下中指,但是同时又觉得奇怪,好好的路不直走,绕来绕去所为何事啊?我问二叔,二叔说:“找坟头。你想,刚才发现一个,这附近应该还有,这游牧民族咋可能单独在一个地方呢?病了总要看大夫吧,肯定还有!”

我觉得这个逻辑很有问题,要是刚才那户人家是被驱逐的呢?我说出心里的疑问,又遭来一顿蔑视。二叔说:“你看见那个陪葬没?挂军衔的,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戴头盔的!你看那头盔,怎么着也是个大户,大户被驱逐,也不会太远。太远的,满门都死光了!”

我仔细想想,这话也不无道理,于是又问:“那我们该找什么呢?”

他再次鄙视道:“和你说不清楚,总之,找不太对的地方,比如说土包,比如说周围不长草,比如说周围有干掉的水泡子,多了去了。慢慢找吧!”

这……这算什么答案?我趴在车窗边,漫无目的地看着,除了车开过时跳来跳去的蚂蚱能吸引我的眼球外,基本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。

突然,二叔把车停住,我的头再次无辜地撞在了车门上。我大怒道:“下次停车前可以先和我打声招呼不?”

二叔没说话,跳下车,在一个小土坡旁边蹲了下来。只见他像只狗一样匍匐在地上,扒开一块土疙瘩,就狂吸鼻子,之后站起身,头也不回地上车,继续开。

我笑道:“我说你改名字吧!不叫你二叔了,叫你八叔!”

二叔擦了擦鼻头上的土,“为啥?”

我故弄玄虚,“你知道北京有种名狗不?”

“啥?”

“京巴!”

“你小子皮又痒痒了?”

“刚才那个不是吗?”

“不是!”

“你咋知道?”

“没死人味儿!”

“几百年了,有味儿也没了吧?”

“不会的。土疙瘩不细,而且土堆里还有虫子,还是屎壳郎,怎么可能是呢?”

“屎壳郎不在死人坟头搭窝?为什么呢?”

“你咋这么多问题呢?屎壳郎搭窝不深,而且要硬地。埋人的土不硬,它把窝搭进去没几下就塌了,老婆娃娃死里头了咋整?它又不傻!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这时,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小山坡。三辆车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,车间距开始缩小。我还没问二叔呢,二叔就说:“你看这里依山傍水,好地方,绝对有搞头!”

我说:“这小土坡也算是山的话,那公园里的假山就是珠穆朗玛峰了!”

二叔继续一脸鄙夷地说:“你懂个球!这儿几百年前,可是大山!就是因为草和树都没了,被风吹掉了上面的土。我估计,几千年前,这大海里还养了不少好鱼!”

我乐了,“晃点我哈!几千年前的大海里有没有鱼你都晓得,你真当自己神仙?”

二叔说:“一会儿找到坟,自己周围看看,说不定能找到几个海螺石头、贝壳石头,到时候你就知道了!”

“叔叔。你刚说依山傍水,山有了,水呢?”

“你个猪头,刚不是说了吗,自己下去找贝壳石头,这不就是水吗?”

我直接晕,原来古人找不到海,这有贝壳化石的地方也算水哈。这个靠谱多了,但是我依然不相信有化石。这荒郊野外的,说有化石,我就算不要这坟头的东西,就拿这化石回去换点钱也好啊。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化石一点都不值钱,海螺化石这个东西,新疆戈壁上只要找对地方,到处都是。

爷爷的车停了,花姐从车上下来,在一处地方蹲了下来,拿了个放大镜慢慢地看着。我们也靠了过去。这是在山脚下的一个比较阴凉的地方,我是没兴趣过去看看是不是发现了新大陆,而是直接开始往小山坡上冲。找化石才是王道!我一路仔细地看,除了大石头就是小石头,一直跑到小山坡的顶上了,都没看到有什么化石。我冲着山下喊:“二叔!你个骗子!海螺毛都没一个!”

二叔没好气地说:“你去山坡背面看看?”

我开始怀疑二叔是不是耍我了,但是还是跑了去看看。山背着太阳,到处是芨芨草,一不小心碰到,开始痛,接着痒,一挠就破了。我调整好姿势,慢慢地往下走,快到山坡脚下时,奇迹出现了:那……那是贝壳化石,好多的贝壳化石!真的有海螺,很小的海螺化石,到处都是。惊讶间,发现自己脚下踩的都是化石,我兴奋极了,往口袋里装了个满。我还想找大一点儿的,可发现这里好像是小化石窝,都一般大。我把东西拿牙咬了咬,全是石头,化石,标准的化石,嗯,回去送朋友,绝对新鲜!

我裤子的两个口袋都装满了,一边是海螺的化石,一边是小贝壳的化石。我心满意足地往回走,回到爷爷他们身边的时候,看到他们全聚在一处,没人说话,都在左右看着。

小舅似乎很清闲,散步一般地低头找着什么,二叔也一样。叔叔和爷爷蹲着,一边看一边往后退,花姐在更远的地方蹲下身子看地平线。

我不便去打扰,就凑到小舅身边,“小舅,找金子呢?”

小舅喃喃地说:“找!看看有没有树桩子,烧过火的痕迹,或者有人住过的痕迹!”虽然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是有人住过的痕迹,但我还是跟着低头找。大概二十分钟了,一点线索都没有,除了满眼的石头和时不时跳来跳去的蚂蚱外,就没什么值得人留意的。我放弃了,走到爷爷身边,才发现了有些异样。地上有个圈,挺大,直径5米的样子,是用石头围起来的,而且一半以上的石头都是埋起来的,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。这难道是坟?可是和地平线基本平了,谁会这样埋啊?

我轻轻地问:“爷爷,这难道是坟吗?”

爷爷没说话,花姐从远处走了过来,冲爷爷点了点头。爷爷长吸了一口气,“这下面的货硬啊!”

我不知道这个“硬”是指陪葬的东西值钱,还是指下面有什么东西。我在圈外跳了跳,看会不会感觉很空,结果脚都跳痛了,也没有找到空的感觉。爷爷冲二叔他们喊道:“别找了!这儿……根本没人住过!”

大伙都聚拢过来,爷爷说:“我怎么感觉这像是乌孙族的坟,怎么着也有个千年的历史了。这不对啊!前面发现的那个坟也才几百年历史,这个隔得也太远了!”

我问爷爷:“有什么奇怪的吗?”

爷爷拉着我说:“你看这个圈,其实是个图,并不是单纯的圈,而是代表着太阳。如果以太阳的方式下葬,那这个坟就有点意思了。不过我们离刚才那个坟连四十公里都不到,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?”

我愣愣地看着爷爷,摇摇头。

爷爷说:“古人有个习惯,不是很喜欢把自己的坟和别人的坟靠得太近,虽然也有在坟上建坟的,但是一般情况不会这样的!”

我突然有一个设想,就说:“爷爷,会不会是这样,这个坟下面躺着的和四十公里外的是一家子,又或者是一辈子就守这个坟的。”

爷爷摇摇头,“守几百年?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其他的坟呢?”

“爷爷,会不会是埋得太仓促啊!也或者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儿有坟!”

爷爷点了一支烟,说道:“如果这个标记不是乌孙族的,下面的东西或许蹊跷了!”

二叔在一旁听不下去了,“爸!管那么多干啥,先打开了再说!啥东西见了阳光都没事了!”

小舅也在一边煽风点火。

爷爷没动,叔叔走过来,说道:“我怎么觉得是个入口,没任何代表意义。”

爷爷说:“有这个可能!走!我们走吧!”

大家开始上车,我问:“二叔,我们不挖吗?”

二叔说:“挖你个大头!你看看这天,再过几个小时,就黑下来了。万一来个暗帮,你把命交待在这儿咋办?!”

我想想有理,问:“那我们是不是回去啊?”

二叔说:“回去?回哪儿?我们在二十公里外找地儿睡觉!”

我当场就呆住了,惊道:“啊!还要在这荒郊野外睡觉啊?”

没人理我,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跟着上了车。

我们在一个低洼的地方扎了营,这地方没有上次那个地方那么好,小舅、二叔找柴火也空手而归。叔叔从吉普车后面拿出半袋子木炭,就地开始挖,最下面垫上羊皮纸,然后找了些枯草,放了些木炭,将汽油往上一倒,蓝色的火苗就在这茫茫的戈壁冒了起来。这木炭不能经风,怪不得要往下挖呢。我心里开始明白,眼前的亲戚们,个个都是野外生存专家啊。

晚上叔叔下了几包方便面,忙活一天,吃点汤汤水水的还真是舒服。等闲下来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快虚脱了,点了一支烟都懒得去抽。我刚躺平,叔叔就把一块湿毛巾丢在我身上,“擦擦吧,从坟里出来,难免带出点啥,擦擦有好处。”

我接过毛巾,闻了一下,有股子医院的味儿,是消毒水!我记得以前给我家狗洗澡就用这个,这真是冤冤相报啊!我侧眼看到了花姐,她倒是像欣赏一场表演一般看着我。我不好意思了,拿着毛巾跑到吉普车后面,把衣服脱到一半,一边擦,一边习惯性地四处张望,生怕被人注视。这消毒水擦到腿上被芨芨草蜇过的地方,那个痛啊!我连砍掉腿的心都有了。

奇妙的事情是在躺下时发生的。躺下后,我觉得全身挺舒服的,完全没有了前面那种黏糊糊的感觉。我盖好大衣,仰望着星空,那漫天的繁星似乎伸出手就可以抓到,四周偶尔有蛐蛐的低鸣,细风吹过,夹杂着暖暖的热浪,令人昏昏欲睡。

我翻了个身,正好看见花姐。她嘴里含着一支狗尾巴草,在嘴边晃晃悠悠,她理了理头发,也看着星空。我心里暗想,她会不会也和我一样,看着同一片星空。就这样,眼皮越来越沉,我竟沉沉地睡去了。

早晨被一泡尿憋醒了,我看了看周围,炭火还在散发着余热,太阳高照,我身上多了件大衣。大衣是花姐的,那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让人精神舒爽。可是我却全身酸痛,口干舌燥。我揉揉眼睛,脑袋有点胀。花姐突然在我身后咳嗽了一声,吓了我一跳。我转过身,却见她端着一碗姜汤送到我手上,“快喝吧,一会儿去吃点馕,会感觉好点。今天还要忙,顾不上你,多看就可以了!”

她说完就转身离去。我喝了几口,感觉好很多。接着,我跳起来就开始狂奔,那一肚子的尿,再加上姜汤,让我感觉快爆了。我跑出好远,解开腰带开始放水,好舒服啊。就在这时,我发现一处不是很协调的地方。这一处的地凹陷得很厉害,可是明显不是水泡子的样子,有点像地基下沉,四周长满了芨芨草。如果不是跑来方便,我还真没发现这里别有一番景色。我仔细看了一番,生怕看错,被叔叔他们笑话。我试着去踩了踩那块凹陷,很硬的地面,从凹陷的地方可以看出下面是个黑乎乎的洞。我跳了上来就开始大喊道:“叔叔!叔叔!我找到一个坟头,快来看看啊!”

此时大伙正在吃早饭,二叔撕下一块风干马肉,“你是不是又把水泡子看成坟了?”

我急急跑来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不是的!不是的!周围没有水印,长满了芨芨草,围成一个圈,地都塌下去了!”

叔叔听闻,放下手中的馕,提了一把英吉沙就跟了过来。他先砍开四周的芨芨草,然后蹲在外围开始观察。他试着用刀头插那块塌落的土,几块土就被扒拉下来。他拾起来,闻了闻,用手捏了捏,把最下面的一块土放在嘴里,弄得吱吱响,之后站起身,“这是个坟,不过这下面埋的不是人。”

“啊?不是人?那是什么?你咋知道不是人?!”

叔叔说:“当时这儿还是大草原的时候,这个地方应该是个塌陷的洞,不少羊、小孩都落下去了。摸又摸不到底,填又填不完,不明真相的古人就以为这些羊啊、小孩啊,是神明拿走了。但他们也希望神明不要拿太多,当时肯定还祭拜了!”

我接着问:“为什么啊?为什么啊?”

叔叔解开腰带,一边方便,一边接着说:“你把手放在洞口,感觉一下,是不是有风吹过的感觉?这说明下面是空的,而且这附近应该还有这么个洞,也或者好几个。还有,你看外面这个虫子,说明下面住了不只一种小虫子。”

我试着把手放在那个洞口,还拿身体挡住地表的风,刚摸到洞口,就感觉到凉飕飕的风。

叔叔接着说:“还有,这下面应该还有个地方有地下水,洞里的风带着水汽飘上来,把这周围的草都给养了!”

说完,他提提裤子,走了,留下一个沮丧的我。我真想骂娘,这都什么地方啊,你塌陷就塌陷,为什么让我无意间碰见,碰见就碰见了,为什么还非要搞这么个洞出来!我狠狠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头,不想这一脚太过猛烈,被芨芨草扎了一腿的刺。我痛得龇牙咧嘴地回到扎营的地方,没好气地拿起馕,啃了起来。

叔叔给爷爷汇报了一下刚才的情况,就见爷爷在车边笑眯眯地听着,时不时还哈哈大笑。

我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,这个早晨真是背透顶了!我抽出那把英吉沙,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收拾家当。

一会儿,爷爷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摆了摆,让我们上路。

车又回到了那天的地方,爷爷似乎不着急挖,又开始在这个圈周围踱步。只见他点了一支烟,伸了个懒腰,“把这个周围用闭阳棚盖起来,从圈外半米开始往下挖!”

叔叔、二叔、小舅从吉普车后脱出一张黑色的闭阳棚,足有8米长。他们把车开到三个角,分别把闭阳棚固定在车顶,另外一边找了个铁架固定好。包括花姐在内,他们都拿着锄头开始往下挖。我在一边一会儿倒一桶土,一会儿把锄头递给他们,忙得不亦乐乎。我发觉,只要不穿那防水服,我还是很有忍耐力的。这个坟头异常好挖,除了最初的一层碎石头,下面的大小石头基本上很少,全是土。这土是被压瓷实了,反而更容易挖,一镐头下去,一大块土就剥离了。我时不时跟二叔他们几个轮换一下,让他们喝个水、抽个烟什么的。

中午吃饭时分,圈外已经被挖成了一道圆形的壕沟,足有半米深。我啃着一段马肠子,吃着馕,看着那个壕沟,怎么也想象不出它是个什么样子的。难道真的是个入口?吃饭时,大家都在节约体力,没有人说话,饭吃了不到十分钟,他们又开始纵深挖掘,我成了伙夫,开始收拾他们吃剩下的残余物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五章 乌孙女尸


中午一点,一声脆响传来,似乎是镐头敲打到了某个硬物上。是块青石。一旁的爷爷也跳下壕沟,跪在地上,用手摸着那块青石,“这……这是坟奠,照着这个深度,挖开。注意!不要碰着坟壁!”

我觉得很奇怪,就算以前这儿是草原,这青石要运到此地也很不易啊!

人一旦来了动力,往往就能释放出惊人的能量,连我都下去帮忙挖了起来。很快,这块地的样子显露了出来,脚下是一片青石,围在中间的地方尚不明显。

爷爷指挥道:“挖!中间那儿小心点,不要太用力,把整个样子弄出来!一定要注意!小花你上来!看着他们几个!”

让我吃惊的是石头圈正下方就是坟边,不差一毫。古人是如何做到的呢?就在挖到坟包的时候,我惊奇地发现,它是白色的,只要挖到白色,就算是碰着坟包了。最后,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整个一块白色的坟包。

上来后,我跑到那小山坡上往下一看,就像看到一个雪白的圆蛋糕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盘子里。爷爷围着坟包,摸了摸上面的白色物质,闻了闻,“这是石灰,二子,去把喷火嘴拿来!”

二叔从面包车后面拿出了一个喷枪。这个喷枪是改造过的,一看就知道用的是电焊枪的前身,他提的桶子则是普通的油壶。我琢磨着,这能喷多大一会儿啊。

爷爷回到车里戴好呼吸面具、塑胶手套,穿上防水服,连胶鞋都穿上了。随即,他让二叔也去穿装备,其他人则远远地站着,不让过来。叔叔说了句:“爸!你小心点儿!”

爷爷提了一桶水,拿了一个榔头,就下了坟包。只见他又开始围着坟包转悠,还时不时这儿敲敲,那儿敲敲,接着似乎选定了一处,拿起湿抹布擦了起来。一边擦,他一边吼向二叔:“二子,你快点!”

二叔急匆匆地戴好面具,提着喷枪、油壶,像个黑蜘蛛一般就飞奔过去了。石灰见了水,就如同沸腾了一般。爷爷只擦了几下,周围就生起了白色的雾气。看得出来,腐蚀性不小啊!而且,这石灰里一定加了别的什么东西……二叔在打着火的那一瞬间,爷爷从坟包里爬了上来,紧接着就把一桶水泼在了坟包上,冲二叔说:“就烧这儿!”说着退了出来。

只见爷爷将胶皮手套丢在了地上,手套已经开始腐蚀了。他走到我们跟前时,那一身的防水服也在冒着白烟,而且胶皮腐蚀的味道弥漫在周围。他将防水服脱掉,又回到车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。

因为担心爷爷,我一直没注意在白雾中的二叔,连叔叔什么时候穿好防水服进去的,我都不知道,只听见里面火苗发出的声音。

十分钟过去了,大家都不说话。爷爷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紧张,抽了好几支烟,点上抽两口就踩灭,想冲进去,接着,又停下来点上一支烟,又是两口就踩灭。一会儿,二叔从白雾中走了出来,边走还边拍拍身上的白灰,看起来没什么事儿。到了我们跟前,他摘掉呼吸面具时,那样子仿佛头上套了个内裤又在面粉厂里溜达了一圈似的。只听他说道:“咋拿火一烧,上面就冒白烟啊?我啥都看不见啊!”

爷爷看二叔没事,松了一口气,问道:“是不是烧的泼上水的地方?”

二叔说:“就是啊!其他地方烧了不起烟!”

爷爷点点头,就回车里凉快去了。

我问叔叔:“这普通的石灰见了水,怎么会这么大烟啊?”

叔叔说:“里面有麦秆,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吧,用这个糊上,坟头下面就与世隔绝了,空气也出不来,虫子也不往上爬,外面连草都长不出来。”

我不由佩服起古人的想象力和实践能力了。二叔带了个防水镜,开始弄身上的石灰,小舅拿了长条抹布,一边帮他抽打石灰,一边说:“一会儿下去看看是个啥!看把我二子弄得全身这个,这个!咳咳!”

五分钟后,爷爷从车里回来了,对小舅说:“快去!拿几个撬棍,还有倒耙!”

小舅看起来好像很高兴,这可能是他的强项。他兴冲冲地跑到吉普车上,好一会儿,拿了6根撬棍、6个倒耙过来。我仔细看了一下那撬棍,倒很有些特别,头部尖、肚子粗,快到中部的时候就是螺丝的滑道,尾部焊接了一个洞。那倒耙则是把6个钢钳焊接在一个铁孔上。

小舅拿着这些怪怪的东西,哧溜就下了壕沟。我走近一看,刚才用水泼过的地方都已经结晶,在阳光下闪闪亮亮的,煞是好看。他对准泼水处右上方,插入撬棍,连续砸榔头,那结晶表面瞬间如同龟裂一般。直到撬棍突然往里深滑了一下,他才抽出来,又分别在左上、右下、左下、中间分别打入。

忙完这一切,小舅拍拍手,坐在壕沟边上,将倒耙上的铁孔安在撬棍上,铁孔正好卡在撬棍上的大肚子处就纹丝不动了。安好螺帽,他又组装下一个,我也搭了把手,问道:“小舅,你这东西能拿来做个啥啊?”

小舅神秘地一笑,“我这是在开门!”

我好奇道:“开门?!对了,小舅,这个坟万一是实心的咋办呢?”

小舅说:“不可能!别的地方咱不知道,这是新疆。新疆古人下葬绝对有不小的空间的,大概觉得人死后会去太阳上,那在下面躺的地方就要宽敞。这样,陪下的东西也可以被下葬的人一起带走。不留空间,人要上天,难道还要刨土挖自己的东西?咱们现代人下葬是怕麻烦,都不那么搞了,直接下棺材,填土就埋!”

我有些悟了,怪不得他们几个看起来很有把握一般。我又问:“那这个坟你怎么看?”

小舅用力地紧紧螺丝,“怎么看?挖开就看到了!你闪一边,我要开门了!”

只见他拿起一根上了倒耙的撬棍,对准前面挖好的眼儿,就是一榔头,接着又一下,直到撬棍进去时将倒耙也一起带进了眼儿里。我一下明白了,原来所谓的“开门”就是直接用这样的倒耙把坟包硬生生地拉开。

撬棍一根根地打入,二叔将钢索连在撬棍尾部的眼儿上,另一头连在了吉普车上,一共6根撬棍。之后,小舅招招手,冲着我们大喊道:“快闪开,要开门了!”

我们退到十米开外,只看小舅跳上车,将车往后倒了半米,挂了个档,接着狂踩油门。只见一根根钢索绷直,车在原地打滑了几下,扬起的小石子和沙土在不断地往后飞。只听得“轰隆”一声,那坟头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。这坟头比我想的要厚实得多,从被撕开倒在地上的那一块就能看出来。

爷爷看了,顿时喜出望外,说道:“要不是我老骨头想到火烤这个办法,说不上这个坟头就塌了!哈哈!”

大家并没有着急进去,而是开始换衣服。我的天,又要穿那防水服!算了,我也穿吧,这次不会用很长时间,也算是安慰。二叔似乎不能进了,他的衣服刚才已经被腐蚀得太厉害了,再让他穿估计会要了他的命!他就负责在外面解开吉普车上的钢索,并打扫“战场”。

穿戴完毕后,坟头里的飞尘已经消散。我跟在爷爷后面,压抑着内心激动的心情。

叔叔的装备我是第一次见,腰上是个皮面,皮面上插着老虎钳子、手术刀、细钢丝、小刷子、牙刷之类的,看起来不伦不类。

坟就在眼前,大家戴上了呼吸面具,在坟包外的口子那儿停了下来。爷爷似乎并不着急进去,而是跪在地上,仔细地看着被拉出来的坟包内壁。我看见接近于麻布的材料裹在坟包上,已经发黑。爷爷用兵工铲试着把那层材料扒拉下来,没想到那东西一碰就破。爷爷研究了一会儿,站在洞门口,冲我们招招手,示意我们进去。我是第三个进去的,屁股后面跟着小舅,他扛着一卷粗绳子。

探灯把地下世界照亮了,我看见了三个棺椁,一个大的,两个小的。

大的棺椁底部是一层青石,两个小的是木制的,其中一个小的已经塌了,里面看不清楚,因为前面挡着爷爷、叔叔和花姐。

眼前的这个大的棺椁,是黑色的,材料应该是木头烧过之后刷了层什么胶,上面皱皱巴巴的。我试着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去摸,感觉那木头的纹理很清楚,没错,是木头的。应该是把一棵大树从中掏空了,截断下葬的,周围没有缝隙。棺椁没有封死,看来叔叔说得没错,这些古人是真的在等飞到太阳上去,不封棺椁,随时打开啊!如果他们到了今天,是不是还想飞到太阳上呢?这个问题就不得而知了。

黑色的棺椁上面有褐色的干涸的东西,四周则堆着些盆盆罐罐。

只听见爷爷透过呼吸面具,“奇怪,这就是乌孙坟头的样式啊,怎么可能是这样的?乌孙应该是土墩坟啊!怎么,怎么成了埋在地下的呢?这松木怎么可能是烧过的呢?如果是头人的坟,不可能只有一座啊?至少得有一排啊!”

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小舅,结果他“嗷嗷”地叫了起来,冲我大吼:“你别动我行不行,会吓死人的!你有病啊!”

要不是戴着呼吸面具,真会被他这声音吓死,我说:“小舅,爷爷这嘀咕什么呢?”

小舅说:“你看不出奇怪吗?乌孙坟一般是建在地上的大土墩,越大,代表死的人越老到。一般周围堆很多石头,证明他生前杀了很多敌人,大石头代表杀的人很牛,而这个有一块大青石,周围又没有陪坟,就奇怪在这儿了!这石头围的坟……”

他后面说的话我实在听不清楚,爷爷似乎也没有什么头绪,拿起一根撬棍对着大棺椁就是一下子。木头脆生生地响了一下,叔叔跟花姐也用力推,“扑通”,棺盖落在了地上。我心生恐惧,迟迟不敢上前。

小舅上前看了几十秒,说道:“怎么?怎么是个女的?!”

女的,女的?我的脑海里美女的面貌一下闪过,好奇心再次战胜了恐惧。我靠上前去,定眼一看,我的娘啊,又是干尸!这女的死时应该不是很舒服,也或者是因为干燥的环境蒸发光了水分,她的嘴咧到了一边。她生前头发似乎不多,但是那发饰倒还算漂亮,镶着红宝石,眼睫毛也修长,指甲长到打卷。她穿着一身似红非红的长裙,身上镶嵌的饰物倒也好看,只是长裙下的黑色裤子不是很协调。那皮革做的鞋保存得倒是完好,让我想起了有段时间非常流行的欧版鞋,鞋尖高翘,莫非古人也知道流行?

爷爷终于说话了:“她怎么不戴帽子啊?”

这可是个奇怪的问题,这古人死了戴不戴帽子关他什么事。可我又不敢问,在这坟头里发问,我总觉得不是时候。小舅开始将这女尸身上的长裙慢慢脱下,因为棺椁很低,他不得不跪着弄。为了保护好衣服,他都快和古尸脸对脸了。我那个诧异啊,你说要是这古尸突然睁开眼睛,看到一个大男人要脱她衣服,会不会……虽然有过心理准备,可是一阵恶心又袭来了,不能想啊不能想。

爷爷走向坟的深处,正对着那个完整的小棺椁,叔叔在另一边,两人一发力,将棺盖直接抬起。我闪到了爷爷身边,想看看小棺椁里有什么。不看不要紧,这一看,却是让我万万没想到,里面是两个小孩子的干尸。从表面上看,小孩子和睡着了一样,一正一反,孩子们彼此圈着腿,都穿着皮坎肩,一个穿着绸缎的裤子,一个穿着麻布裤子。穿麻布裤子的小古尸腰间还挂着一张小弓,弓弦早断了,说它精致吧,又显得粗犷,说粗犷吧,又是小孩子的兵器,是不是玩具就不得而知了。穿绸缎的小古尸旁边放着一个卷好的旗帜,早已看不清楚颜色,更看不到上面画的是什么了。

爷爷突然转身,看着我们,冒出一句:“原来是……”

我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,不过最后一句我听得很清楚,“快快!把这个塌了的棺材给我抬出去!东西在这里,那些陶器看哪个好点的搬走,咱准备撤!”

叔叔和小舅冲着那个塌了的小棺材去了,我上去想搭把手。他们抬两头,我抬中间,接着就听到整个棺材如同朽木一般,碎落在地上,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,还伴着尘土。我呆在那儿,心道:“完了,又闯祸了!”

爷爷站在坟口,回头看了一眼,“你掺和个啥!出来!”

我低着头乖乖地往外走,临出去时,又看了一眼那具女古尸,就踏出了坟头。可能在黑暗中待久了,外面的阳光那叫一个刺眼,虽然隔着一层玻璃,我的眼泪仍止不住地流着,擦又擦不得,毒辣的阳光又开始炙烤我的防水服。我想加快步伐,找地方脱掉它,爷爷却在不紧不慢地走着,我那颗暴躁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。

终于等到爷爷进了桑塔纳,我转身就开始朝面包车狂奔,一边摘掉呼吸面具,一边脱防水服。等脱到只剩下一条裤衩时,我才舒了一口气。戈壁的风吹在我身上,那叫一个舒爽,烈日炎炎,我却享受着汗水蒸发的快乐。

穿好衣服时,看到只有花姐在不停地进出坟头,我心里暗暗叫喜,幸好刚才只穿裤衩的样子没被她看见。

二叔此时正在车背阴的地方抽烟,我讨了一支烟也点上,就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一点一滴。

二叔似乎对里面的事不是很操心,问道:“里面什么情况?”

我看着他,不知从何说起,结结巴巴地说:“里面……里面有三个棺材……”

这个时候,爷爷喊我,我看了二叔一眼,“回头再和你说!”就向桑塔纳走去。

爷爷盯着车门,正拿一个湿毛巾擦脚,见我走到跟前,头也不抬,“我不是和你说了吗,只许看,不许碰,你咋不听!”

被说到要害了,我当机立断,生出一计——撒娇!

“爷爷!我不是想帮忙嘛!谁知道那个……它不结实,其实我已经抓到底了,哦……哦!不是,是我还没碰到底,它自己就碎了!”

爷爷开始擦另一只脚,“你多看就可以,体力活有你叔叔他们就可以了!”

没看出爷爷要动怒的样子,我“哦”了一声算是答应,思路一转,问道:“爷爷!爷爷!你告诉我这个坟到底什么来头啊!有什么不一样的!”

爷爷把脚擦完了,掏出了一支烟,“这是乌孙坟,这坟的主人倒是不简单!”

爷爷点烟,我忙问:“有啥不简单的,那个大的是个女的,我以为有个金头盔什么的呢!”

爷爷吸了一口烟,“乌孙族没有金子,打仗能用铜都算好的,他们的兵器很笨。”

我又问:“爷爷你还没说这个坟有啥不一样呢!”

爷爷又吸了一口烟,“这是个大毛拉坟!”

“大毛拉坟?!”我吃惊道。“大毛拉”新疆话就是神职人员的意思,且地位很高。

“嗯!她死了,不能像一般人那样,找个土墩就埋了,而是必须埋在地下。可能吧,她死是因为得罪了乌孙王,但她又是半仙儿,于是被赶出乌孙,给了几只羊,打发到很远的地方。接着呢,她死了,乌孙王怕惹了神仙,就给她就地下葬了!”

我恍然大悟,赞道:“神了,爷爷你咋看出来的?”

爷爷说:“乌孙人下葬,很大的特点就是不论男女都会在坟里堆石头。石头代表杀的敌人的头,石头越多,代表杀人越多。这个没有,只有块大青石,还有那个小坟,里面两个陪葬的小崽子,拿弓的有可能是她亲戚,穿得讲究的那个应该是侍候她的,那个旗帜可能是拿来做法事的。”

我点点头,“那另一个小棺材呢?里面是什么?”

爷爷说:“做法事的用具吧,也可能是衣服什么的!一会儿自己看,我休息会儿,他们搬完,咱们就回去了,这两天老骨头都累坏了!”

我若有所思地回到二叔身边,二叔这个时候居然开始打起了呼噜。我没打扰他,远远地看着叔叔他们。花姐将一些陶器堆在了壕沟外,小舅一趟一趟地跑着。我远远地看去,好像是一些碎衣服,有的拿给爷爷看,爷爷看了看只摆摆手,意思是不要了。小舅乐此不疲地继续忙活着,叔叔上来时居然两手空空,直往面包车这儿走来。

我问道:“叔叔,里面有好东西没?”

叔叔说:“没啥了,那一下子摔碎了好多,不过铜器还有两个。”

我撇撇嘴,本以为能弄上来一两件金器,运气好的话再整块金砖,在家摆着玩儿,结果只看到些瓶瓶罐罐的,还出个什么铜器。要铜的话,我可以找一堆,也卖不了几个钱。

最后的清理工作完成了,一共要带走七只陶器,两件铜器。铜器我看了,一个是类似夜壶的罐,一个是鞋盒子大小的鼎,花纹都很简单。

小舅自己拿了一件破衣裳,当宝一样拿油纸包好,放到了吉普车上。

我是失望了,彻底失望了,这和那段时间流行的“古墓丽影”游戏里的完全不一样,而且根本连相似的地方都没有。出了两天的汗水,第一天只换来一个黑头盔,第二天则是几只破陶器,还有一堆废铜烂铁——我那个没劲儿哦!

发财没发着,垃圾倒是拣着一堆。

回去时,我没好气,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小舅打着哈哈。小舅问我:“还来不?”

我望着他,硬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。

回来时,车开到凌晨四点多,终于找到一个小店落脚。老板娘很客气,煮了几碗挂面,搞了几个煎蛋,热乎乎地吃下睡觉。但是床不舒服,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,我很怀疑老板娘也是挖坟的——那么偏僻的地方鬼才会去住,居然还开旅社?但是第二天,我改变了看法,我觉得她就是打劫的,真是一年不开张,开张管三年——我们五个人一共花了560块。叔叔交钱时,我已经骂了老板娘全家无数遍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六章 倒脚出货


第二天上午十一点,我们回到了唐爷的住处。照例是纯肉拌面,这面让我至今难忘。两个老人互相寒暄了一下,唐爷就开始参观爷爷的战利品。

唐爷说:“这些给老毛子的话,总共50万没什么问题!”

爷爷说:“50万少了吧,少于70万,门儿都没有!”

唐爷说:“你老小子永远不知足!要那么多钱干啥啊,像我现在不是挺好?你爱钱,咋不分开卖?”

爷爷哈哈大笑道:“这东西随便一件,只要被便衣抓到,都够我喝一壶了!没那心,一次卖完,大家都放心!”

唐爷抽烟不语。他看着正在吸溜着拌面的我们,用拐指了指我,“你孙子怎么样?能接你的活不?”

爷爷看了一眼,“完全不行!还是让他好好读书吧!这年头,干这一行,不死警察手里,就死坟里了!他嫩着呢!干不了这个!”

唐爷笑了,“你老伙计我还不清楚,越是说不行的,越心里美着呢!当年说你家老二,那夸得能通天一样,现在咋样啊?哈哈哈!”

二叔嚼着满嘴的面,不悦地说:“唐叔,你这么说,我不乐意呀!好歹咱养活自己没问题,你老拿我说事儿,我咋就惹你了?”

爷爷和唐爷笑得全身乱颤。爷爷笑骂道:“你小子没大没小,再练个十年也比不了你唐叔!”

二叔将一头蒜咬得很响,算是无声的抗拒。

饭后爷爷照例拿了个红包给唐爷,临走叮嘱道:“老伙计,我的家伙什儿这次算是差不多了,帮忙给捯饬一下!下次来给你带好酒!”

唐爷没说话,转身进了屋。

车子上高速后,我就一直犯困,不知不觉中就睡去了。阳光透过车窗,暖洋洋地洒在我身上,在这辆烂面包车上,我居然比昨夜睡得要舒服。我梦见很多东西,梦见女朋友变成了古尸,跑来吻我。我吓醒了,但很快又昏沉沉地睡着了。一会儿,又梦见花姐。她穿着防水服坐在我身边,摸着我的头,我想上去抱抱她,可是又浑身乏力。这时,却见她拿着一把英吉沙过来了,似乎要刺我。我一个抽搐,醒了,发现司机已经换成了叔叔。

叔叔看了我一眼,“想上厕所不?大伙刚才下去方便,看你睡了就没叫你!”

我口干舌燥,喝了一大口水才算恢复神智,一摸后背,都湿透了。我点了一支烟,揉揉眼睛,“叔!现在几点了?我们还有多久到?”

叔叔说:“下午三点多了,我们估计得晚上才能到。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,开始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,问道:“我下次还要跟你们来,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啊?”

叔叔看了我一眼,“你不怕吗?”

我抽了一口烟,“都是死人,我怕什么?”

叔叔正了正身体,“这个行当辛苦啊!你不怕吗?”

我说:“这几天这么辛苦,我不还是好好的!没事儿!”

叔叔不再说话,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开车。我懒得再问,打算下车后把二叔和小舅随便抓住一个,讨好一下,下次就准少不了我。

高速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,我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社会,那加油站和收费站都显得如此亲近。

夕阳还有一抹红的时分,我到家了。看着熟悉的家门,自小就没离开过父母的我,此时真想哭喊着进门,不过那样太没出息。

父亲正在浇花,见我进门,就接过我的行李,然后帮我倒了杯水。我顾不上喝,就开始脱衣服,喊道:“爸!我要洗澡!快!”说罢就一步跨到喷头下,拧开水龙头。哇!那叫一个舒服!人自水中来啊,我感觉周身的每一个毛孔无一不舒展。

晚上和同学玩游戏正起劲时,手机响了,是二叔。他说:“你小子咋一回来就跑不见人影了?我怕你爸又生气,直接打给你了。明天要出货,你来不?”

我说:“来呢!几点?什么地方啊?”

二叔说:“早晨十点我来接你,你爷爷猜到你一定会来!对了,明天只许看,一个字不许说,不然你爷爷收拾你,我帮不了你啊!”

我说:“知道了,知道了,和朋友玩儿呢,挂了啊!”

晚饭我只吃了一点,虽然老妈做了很多,但是我还在消化中午吃的拌面。爸爸见了,“看来在外面没吃上苦,饭都不多吃啊!”

我勉强又塞了几口,就又蹲到电脑跟前,和人去联机打《三角洲》了。可是,不知道怎么了,我这次一点手感都没有。以前经常打第一的,结果这次被踩成了“菜花”。我关了电脑,发现老爸还在客厅看球赛。

我坐到他旁边,倒了一杯冰啤,喝了一口,问道:“爸,你咋没和爷爷他们去做鬼脸啊?”

爸爸说:“他们一群发死人财的,跟去干啥?!这是坐牢的事啊!”

我怎么听出一股狐狸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感觉呢?我忙问:“爸,你就真的没想过跟着去看看?”

爸爸说:“哎呀!你烦得很,我这儿看球赛呢!当年你老爸身体不好,动不动生病,你爷爷不叫去,说我吃不了那个苦!我一气之下,就说不去了!一辈子不去!别吵!你快去睡觉!这精神头大的!”

经他这么一说,我的睡意还真的来了。我回到卧室,看见床比看见了亲爹还亲,那个松软的感觉,眼皮就这么沉了下去……第二天大清早,我还在睡大头觉,二叔就把我提溜了起来,要我快点。害得我脸都没洗,就跟着他上了车——这次车不赖啊,是蓝鸟。

上车我就问:“二叔,这是你的车?”

二叔似乎很自豪,“那可不是!你二叔的车怎么样?”

我没心情听他吹,问:“怎么出货啊?到哪儿?”

二叔卖起了关子,“到了你就知道了!”

车出了城,在大路的一边减慢了速度。看到了爷爷停在路边的桑塔纳,二叔招招手,桑塔纳就起步,超到了前面。我看这架势是又要出远门,又看二叔不紧不慢地跟着,就问:“二叔,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去哪儿?故意和我卖关子!”

二叔不满地说:“每次地方都是你爷爷定的!谁知道去哪儿!”

我大概辨别了下方向,是往阿拉山口的路去的。车一直在开,我努力地想记住这些地方,以后我自个儿也能来!

车转了几个弯,过了几座山,我记不清楚了,已经开出了三个小时,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,我问二叔:“每次你们回来出货,都要这么多人?那要费多少油啊?”

二叔说:“哼哼!和人打交道,没个人多,谁都会弄你一下!我们这点人,算少的了。”

我说:“那要是这次人家给咱搞点小动作,我该做些啥?”

二叔说:“你咋就这么乌鸦嘴?你说点好的行不?要是出状况,你跑路就可以了!其他不用你管!”

“那!那爷爷要是有危险咋办?”

“没看出你小子还有点孝心啊!你咋就不关心一下你二叔?”

我再次不理他了。车在一处转弯的地方停下了,叔叔从车里下来了,对我们招招手。车又开动了,我看着叔叔在转弯处消失不见,就问二叔:“叔叔他咋下了?”

二叔:“留后手的,万一真出点啥事儿,就得靠你叔了!”

我说:“你咋不跟着下去,多个人,多份安全啊!”

二叔气得冒烟,吼道:“那见了人,发现只有两三个人,外带一个门外汉,不欺负你吗?!”

我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笑,干脆再次沉默。车又转了个弯,在一处松树林下停了,我这才发现,下来的除了爷爷,还有花姐、小舅。我和二叔紧跟着他们下去了,大伙开始往松树林里走。这山路走的,根本不能叫山路,基本上就没有路,真是哪儿好走就走哪儿,二十多分钟后,连半山腰都没到。

爷爷突然停住了,眯着眼睛看松树。我抬头望去,看见几块红布条,一共四棵树,上面都有红布条。这会不会是暗号?

爷爷就地而坐,招呼大家说:“就在这儿等等吧!”花姐挨着爷爷坐下了,小舅没坐,扶着一棵松树,找松香,还不停地往嘴里放。二叔倒是不客气,直接躺倒,可能昨天喝得有点多!

不多时,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人来。花姐站起身,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。我仔细打量着这个人,是个外国人,穿戴看起来像个登山爱好者,棕黄色的头发下有一双小眼睛不停地眨着。一会儿,外国人点点头,又窜进松树林里。几分钟时间,呼啦啦过来了三个人,为首的是个外国人,高鼻梁,浓浓的眉毛,但是头发快谢顶了,个子有1.8米,挺着个大肚子。另外两个,一个是刚才和我们说话的,一个是个小个子,不过肌肉相当发达,穿着件深色的卫衣,腰间挂把刀。

为首的外国人说了几句话,不是英语,是俄语,我没听懂。就见花姐也开始叽里呱啦地说开了,我的娘啊,没看出来,这个爱踢人的女生还会说俄语,说得还这么好!咋平时没看出来啊,顿时,我对她的兴趣大增。

没说几句,花姐就指了指山下。那三个人同时往山下望了望,然后,花姐回过头对爷爷说:“老爷子,他们要看货!”

爷爷坐在一边点点头,站在一边抠松香的小舅冲那几个人招招手,就开始往山下走。最先见面的那个小眼睛外国人跟着小舅下去了,其他人则在原地没动。为首的大肚子和花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。我蹲在松树底下,就看着这几个人你来我往地聊着,心里开始回忆着第一次见花姐是什么时候。那是我读初三的时候,第一次见这个女生,她是和爷爷一起来的,很紧张的样子,也不说话,低着头就走进了地下室。记得当时见到我时,她一点表情都没有,我也没和她说过话。爷爷出来的时候就对我说:“珉儿,你叫她花姐吧!”

之后我们彼此点了点头,虽然后面她来的次数也算多,但是我对她第一印象就是不爱说话。基本上,我不怎么理她,当然,她也不怎么理我。几年下来,我们总共没说过几句话,也或许是因为当年爸爸告诉我,离这些人远点吧。

正在我寻思着的时候,小舅他们上来了。老远就看到那个小眼睛举着一个手指头,冲高个儿胖子叽里呱啦地喊着。

高个儿胖子利索地说了一句话,花姐立刻转头,对爷爷说:“60万!”

爷爷并不回答,而是冷笑了一声,“告诉他,少了80万,没门儿!”

花姐翻译过去后,那人就一直摇头。突然间,那个小眼睛拉住他说了句什么,他还是摇头,冲花姐说了句什么,听语气很坚决。花姐说:“就60万,超过了60万,他们没钱!”

爷爷没说话,站起来就走。路过在那儿养神的二叔,还在他身上踹了一脚。二叔当时有点措手不及,爬起来时,差点摔倒。

就在这时,高个儿胖子突然拉住花姐,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。我当时有点紧张,陌生人之间肢体接触,难免担心会出意外。花姐点了点头,“他们说要商量一下!”

爷爷转过身,说了句:“价是死的,没钱别来!少价就不谈!”

爷爷的豪气让我也升了豪气,我四周看了看,蹲在一处有枯枝的松树旁。那枯枝有我小胳膊粗,万一出什么事,咱也要折了树枝,上去拼命。我突然有些后悔没把英吉沙带在身边。

三个老毛子转到一颗松树后面,压低了声音商量着什么。花姐似乎没兴趣听,就在那儿抱着手站着,不停地用脚磕地上的土。

他们的争论似乎很激烈,还不时地摆出什么姿势。好一会儿,那个高个儿胖子走到花姐旁,从他的表情看,是很乖巧的样子,还不时伸出一个指头说些什么。花姐转身对爷爷说:“他们说钱没带够,但是能不能以60万加上等值的金条换!”

我一听这个来兴趣了,20万的金条啊!因为对金条没概念,上学时就知道它是稀有金属、惰性金属,柔韧性强,很值钱,但具体值多少还是没概念。虽然老妈也有不少,但是这么多,我还是头一次有机会接触。

爷爷眯着眼想了一会儿,点点头,没说话。花姐回了一句,就见老毛子突然把手放进怀里。我一下紧张了,腾地一下站起来,顺手就把枯枝折断了,把所有人吓了一跳。我怀疑他要掏凶器什么的,价格谈不成,想杀人越货,可他也呆呆地看着我。我看周围人貌似没有意识到危险,突然间有点六神无主的感觉。我指了指老毛子的怀里,他好像明白了什么,只见他慢慢地从怀里拿出个铁质酒瓶,之后打开盖子喝了一口,又定睛看看我,之后冲身后的人哈哈大笑。可气的是,那两个老毛子也跟着哈哈大笑。我那个丢人加愤怒,被家人鄙视不丢人,被外国人鄙视那才叫丢人。

我丢了手中的枯枝,坐在地上,低着头,有些沮丧,时不时还抬头看看他们。爷爷似乎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恼怒,而是回到了刚才坐的地方。外国人大概笑够了,挥挥手,说了句话,这谁都看懂了,是要去取钱。二叔这次跟了去,大概去了十来分钟,这时间漫长啊!我想着,二叔是不是被人谋杀了,他们是不是正在讨论怎么干掉我们?!我下意识又去找那枯枝,就在这时,二叔出现了,提了一个登山包,手里还拿着一根黄澄澄的金条。

我立刻两眼放光,来到二叔身边。他以为我是来接登山包的,没想到我拿过金条,只顾着傻看。他白眼翻得黑眼仁都找不到了,然后到爷爷耳边嘀咕去了。

我蹲在一边细细地看金条,很重,金光四射的样子,让我终身难忘。随即爷爷要我把金条拿过去给他看看。他把金条拿在手里,放在鼻子下闻了闻,又取出个放大镜看了看,之后在刀背上敲了敲,再交给我,冲花姐说:“让他们提货吧!”

说完,他很礼貌地冲几个老毛子笑了笑,竖了个大拇指。那个高个儿胖子举起手里的酒瓶也示意了一下,之后冲花姐说了几句什么。花姐笑了笑,回了一句。我看得心里很不舒服,就凑上去问花姐:“你们……你们说什么呢?”

花姐说:“他们说每次交易都是这个倔老头做主,能不能换个别人啊!”

老毛子就同我们一起走下山。一路上我们和他们之间没什么交流,他们各自说着什么。到了爷爷的车跟前,他们打开后备箱看了看,彼此又说了点什么,之后转身冲我们招招手,还说了句:“写写(谢谢)!包中(保重!)”

爷爷倒是开心了,“客气!保重!”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开着自己的桑塔纳,离开了。

我着急了,“爷爷!你还笑啊!他们把你的车开走了!”

爷爷看了我一眼,“他们会停在口岸的!我的车,谁也开不走的!”

我当时就纳闷了,刚才谈价格时还像敌人一般,这会还搞出个默契来了,真让人纳闷!非常纳闷!

就见叔叔远远地开着个别克车过来了。我的天!这车啥时候买的啊,那个看起来超酷的车头,我都快爱死了,谁还会去想蓝鸟啊!爷爷一上车,我就跟了上去,还没等靠上靠垫,就听爷爷说:“你下去!记住,以后做事不能靠想象,今天不够给我老脸丢人的!”

我自知理亏,乖乖地下车。爷爷跟着又说了句:“把金条留下!”

我那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,但还是乖乖地把金条给了爷爷。

我上蓝鸟时,眼泪都快下来了。二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“呵呵!你今天可以呢!就是有点冲动了,如果你怀疑是搞事的,当时就不要停,直接上去宰了他!还有,打人拿树枝,你倒是第一个!哇哈哈!”

我狡辩道:“可是我看他莫名其妙地拿东西,当然要冲动了!”

二叔笑道:“你想过没,如果人家要动手,会只有一个人动手吗?而且让最胖的一个出手,那他不是最大的靶子吗?为了表示诚意,后面那两个人都躲得远远的了!明白?”

我呆呆地看着二叔,他哈哈大笑着,接着发动车子,追爷爷他们去了。

我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,才想明白自己是多么幼稚了。原来小舅当时在那儿找松香,另一只手我一直没有看到,可能拿着东西。二叔看似在地上睡觉,可能他根本没睡,万一有情况,他可以跳起来,吓着对手的同时还能佯攻。我又想起花姐,她脚下一直在蹭土,一旦要发力,脚下的摩擦力足够使力不泄。爷爷看似坐在那儿,拿自己做诱饵,但是却可以随时反击。

这个不能较真,可能是我自己想象力丰富,也可能真的是那么回事。总之,我越想越觉得神奇无比,包括叔叔可能也没有去开车,而是藏在什么地方,一直瞄着远处的那两个人。到最后,我发现自己已经把刚才的一幕完全戏剧化了,就干脆停下思路,开始抽烟。

我和小舅坐在这辆车里,二叔不紧不慢地开着。我想了想,问道:“叔叔凭啥可以坐爷爷的车?”

小舅说:“你叔年纪大,爷爷和他知心呗!”

二叔说:“切!那是人家水平快赶上你爷年轻时候了,所以嘛……”

我又问:“那花姐呢?总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,坐爷爷的车安全吧!”我绕了半天,其实真正关心的是她!

二叔看了我一眼,“你花姐她心眼多,能帮着出主意呗!”

小舅说:“你懂啥!你想花姐小时候,爷爷膝下没女娃!把她当女娃养的呢!”

我说:“那花姐怎么会成了爷爷的干女儿呢?”

二叔说:“怎么你不知道吗?她是你爷爷捡来的,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朋友多,爱帮忙,经常到处跑。好像有个生意上的朋友,破产自杀了,你爷爷就把他的这个女娃带身边了!”

小舅说:“好像是这么回事。这女娃聪明,学啥都快!上次要不是她,咱们麻烦大了!她啊,跟了老丈就什么都学,什么都看!好像她爸爸死的时候,把她托付给老丈了。哎,对了,她家好像谁也是个鬼脸?”

二叔说:“就是她爸,只不过洗手不干了,专干倒卖,好像当年做得还行呢!”

小舅说:“岂止啊!人家当年在新疆可是排得上号的,老丈和人家做朋友都属于高攀!”

二叔说:“少来!咱家高攀?!你问问她,没我爸,她今天都饿死多少次了!”

小舅不服地说:“谁说她家现在了,说的是过去!老丈哪次去她家,不是好烟好酒伺候着!”

二叔说:“那是因为出货渠道重要,那时候谁认识老毛子啊?就她爸认识!不对人好,对谁好?”

我打断道:“我就纳闷了,怎么说花姐,就扯到人家爸爸身上了!哎,对了,她现在都会些啥?爷爷怎么这么看重她啊?”

二叔似乎对我打断他很不满,“基本上,这女娃除了咱家财务没接管,咱爸的其他所有事儿,都接管了!”

小舅说:“咋听你说得那么别扭,搞得好像她是老丈的情妇、小秘书一样!哎呀,人家那是把老丈当爹看!尽心做活!”

二叔点了支烟,没说话,车里一下安静了。我咳嗽了一下,打破僵局,说道:“小舅,给支烟!断粮了!”

二叔说:“你们注意点啊!我的车!这车都快绝版了!一个零件都很贵啊!”

我笑了,点着烟,“你就出息吧,这车和大烟灰缸,没区别!”

二叔说:“你小子敢弄脏我的车,我把你皮扒了!”

小舅笑了,“车是个球,你咋就不和老丈学一下,人家把车当箱子,你咋就这么没眼界啊!”

二叔说:“人家车里装了60万,外加金条!你要一次给我那么多,我这车送你都行!”

我说:“好了!别吵了!对了,小舅,二叔,咱们下次什么时候去?”

二叔说:“大概一个礼拜后。这段时间,还有件事要做呢。”

我忙问:“啥事啊?”

小舅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头,说道:“洗钱!笨死,这钱直接拿去花会有人查的!”

这点我倒是不知道了,不过我对钱一直都不敏感,不过每次投资都有得赚,赚得快,也花得快。想起来,我当时真该问问明白,但我没吭声,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七章 楼兰古城


在家的这一周,我每天除了上网打游戏,就是看看新疆历史。爷爷在分手的时候说要我多关注一下历史,对以后会有帮助。我基本上是找故事看,比如馕的由来、新疆发现恐龙蛋化石之类。书上说,新疆最早是海洋,有很多海洋生物……之后就没再研究下去。我那时根本静不下心,不过开始关注到玉石了。玉是好东西,对人有好处。我一口气看了好多,结果书的末尾说,看玉需要日积月累地接触玉。我一看就火大,我挖出来的古尸也没几个有玉,有了咱也认不出来,有什么用?谁能让我找价值几万的玉研究?!

这一周过得很快。在这期间,我给小舅打过电话,千叮咛万嘱咐,说他们要是去挖坟,记得叫上我。结果每次他都说“好,忙着呢,晚点打给我”,到最后全部没消息了。

直到第八天傍晚,爷爷叫我们去吃饭,全家人都去了。从小我就喜欢去爷爷家吃饭,因为要发红包,从不例外。这次去的时候,爷爷最后一个才给的我!我接过红包时喜出望外,那个厚哦!我找借口去卫生间,发现里面有1000块钱,外带一张地图。我当时心里嘀咕,我说咋那么厚呢,原来是地图。我本以为这一趟我也算出力了,和80万比,1000块就是零头后面的后面,咋样也得给我分个一万呢。我蹲在厕所里,没好气地打开地图,是一张很普通的新疆地图。我以为这是爷爷给的新地图标记,结果对着阳光看也好,眯着眼一点一点看也好,啥也没看出来,就是普通地图。

我收好地图,想想有1000块钱也不错,比以前的200块来说,那是多了好几倍呢。回到酒桌上,我发现爷爷似乎很高兴,印堂都喝得发红,还说了好多话。我就坐在爷爷身边,另一边坐着花姐,我不时地瞄她一眼,只见她低头吃饭,不怎么说话。

爷爷喝到下半场时,周围的人开始各自为阵,说话的说话,聊天的聊天,喝酒的喝酒。爷爷放下筷子,看着我,低声说:“我要你看的书,你看了吗?”

我说:“看了,我对玉石比较感兴趣!爷爷,你说咱们新疆玉真那么好吗?”

爷爷很诧异,看了我半天,擦擦嘴说:“你当真对玉有兴趣?”

我说:“是啊!那个和田玉不是最好的吗?”

爷爷说:“并非最好,最好的叫羊脂玉。要记得,黄金有价玉无价,还有比羊脂玉好的玉,就是咱们在坟里挖出的玉!只要验证过,就可以喊高价的!要是出了个羊脂玉,那就是天价,但是要会看!你当真对玉有兴趣?”

我点点头,爷爷也点点头。一会儿,他又把小舅叫到身边。小舅像个虾米一般弓着腰,爷爷说:“你这几天有没有在外面胡来啊?”

小舅说:“没有没有!我这几天不是忙着睡觉嘛,人老了,瞌睡多,起不来,哪有精力去想那些啊!”

爷爷说:“得啦!你现在是好多了,可是还是管不住自己。经常有人告诉我,说你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。”

小舅脸红了,“绝对没有,我……”

爷爷打断道:“好了好了,这回要跑得远,你自己多注意,身体调养好。到时别重活干不了,拖了后腿啊!”

小舅把胸膛拍得啪啪直响,以做保证。

一会儿,二叔也来了,爷爷也教育了他一顿,就把他放回去了。叔叔过来时,爷爷只嘀咕了一阵,我没听清楚。只见爷爷接着转过头,冲花姐说:“这几个小子精神头不错,这样吧,就定那儿了。明天把坐标画一下,我们也准备准备!”

我来了兴趣,问道:“爷爷!我们这次去哪儿?我还要跟你去做鬼脸!”

一边的父亲听到了,不乐意起来。他怒道:“不许去了!在家好好给我待着。这马上通知书一到,就要去学校了!你咋就不知道准备准备呢!”

我说:“没事儿!我在家也就是待着!我想和爷爷去!我学到了很多呢!你看嘛,比如……反正,我好多东西都学到了!”

妈妈倒是不介意,“孩子大了,他想干吗你就让他去嘛,爸又不会害他!”

爸爸说:“这孩子长这么大不好好听话,就是你惯的!一天没个正行。”

我看了看爷爷,他说:“让他跟着去吧。如果要去学校,我们事儿没完,也把他送回来!”

老爸不说话了,给爷爷敬了一杯酒。

我心里窃喜,问爷爷:“我们这次去哪儿啊?”

爷爷说: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,准备去吧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,觉得爷爷根本没有打算对我说话,只是应付我一下。我连准备什么都不知道啊!

爷爷对花姐不时地说着什么,就见她不时地出门去打电话。爷爷倒是对敬酒也不挡着,有几个人喝几个人,到最后被小舅他们送了回去。我记得,我当时觉得非常无聊,就找了个借口,溜了。

一出门,我就撞见了花姐,这才注意到她今天很漂亮,虽然是素颜。我第一次注意到原来素颜的女人也可以很漂亮。她一身裙装,打扮得异常脱俗。她看了看我,冲我点点头,“怎么,吃好了?”

我慌张地点点头,说道:“是!里面都喝多了,我留着没意思!”本想多跟她说几句话,可人家已经进到屋里了。我没趣极了。

接下来的三天,我简直度日如年。我以为叔叔他们又会大清早把我叫起来,所以每天天刚亮我就睁开眼睛,结果总是等到十点多还没人来,我就又睡去了,中午才醒来。结果把脑袋给睡难受了,整天精神不振的,到了晚上又睡不着了。这是个恶性循环,让我很郁闷。我想给他们打电话来着,可是又怕人家说我太心急,只好自己煎熬着。

终于,第四天中午,二叔来家里了。“侄儿,还得等一天,有些东西没到!我去接东西,还把你爷爷的桑塔纳接回来了。结果发现一个轮胎爆了,把你爷爷气坏了。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哈。”说罢就走了。

我接着就去了趟爷爷家。他正在冲叔叔发火,骂道:“这几个老毛子,借给他们车,就给我弄花!真当每次给他们便宜,就给我上脸,这次我一个轮胎10万,你给我记着这个事儿!太没教养了!连个电话也不知道打,也不知道说一声!”

爷爷见我进来,还提着些营养品和水果,算是安心了,问道:“咋?这些东西我吃不着,带回去给你爸爸吃去!”

我说:“爷爷,您也上岁数的人了,吃还是要吃的,补也是要补的。人家说吃了年轻,一定要吃呀!”

爷爷说:“还是我孙儿孝顺,你们几个白养了,什么时候买过东西给我!”

我说:“爷爷消消气,这车不是回来了嘛,修好了还能用,要不我给你修?”

爷爷没再提,一个人跑内屋泡茶喝去了。

我和叔叔都落了个没趣,半天没说话。我起身要走,叔叔也跟着一起出来了。我说:“爷爷干吗发那么大的火?”

叔叔说:“本来今天就要走,结果车出问题了,因为车,有的东西拉不回来,这下影响了行程,不高兴是正常的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,问道:“叔叔,我需要带些啥不?这次大概去几天啊!”

叔叔说:“带上三套衣服吧,最好黑白各一套,再带一套休闲的,就差不多了!”

分手后,我回家就开始收拾东西。我先去买了一双登山鞋,上次去的教训就是穿普通球鞋进去等于找死,出的汗也多!然后顺便带了一卷保鲜膜,想着要是再穿那防水服,我就把保鲜膜裹一身。接着找了几件黑白衣服,外加那把英吉沙,顺便给它做了个套,方便带,之后打包。

这一天我睡得相当好,梦见自己拿着英吉沙,和一只狮子周旋。可惜的是,老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,说了句:“你斗什么狮子,赶快回家!”我一下惊醒了,发现已经十点多了。我急忙穿好衣服,喊道:“爸爸,妈妈,我饿了!有吃的没?”

没人理我,家里一个人都没有。估计老爸又有工程要接,老妈和老太太们打牌去了。我只好自己出门吃饭,饭馆人不多,我进去后,就问老板:“有拌面吗?”

老板似乎吓了一跳,这大早上十点多吃拌面的主儿估计没几个。我看着他,继续问:“有没有?”

老板说:“有是有,不过要等等。这会儿太早了,我还没买中午的菜呢!”

我突然想起那纯肉拌面,问道:“老板,你羊肉现成的有没?”

老板说:“肉还有!”

我又问:“辣皮子有没?”

老板说:“有!”

我说:“好!那就给我做个纯肉拌面,就肉和辣皮子。这个面我给你20,你看着做吧!”

老板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“纯肉拌面?这好吃吗?全是肉的!”

我说:“你做就好!不好吃算我的!”

老板犹犹豫豫地进了后厨,一会儿端上了一盘拌面。我胃口大开,吃了起来,虽然也算可口,可是怎么也没有在唐爷那儿吃的那么好吃。

我爽快地付钱离开。后来这老板把这个菜就列到菜谱上,成了他面馆的特色。据说,他还改良了,出了烤肉拌面,这是后话。

我回到家时正遇上二叔在敲门,见了我就问:“你干啥去了?我都敲了好几遍门了!”

我说:“我找到一家能做纯肉拌面的,饱口福去了!”

二叔说:“好好说,味儿咋样?”

我说:“没唐爷做的好吃,但是还可以!”

二叔说:“好!回来带我去!”

我进门拿了背包,就跟他上了车,他照例开着他的烂面包车。

上车后,我问二叔:“这一趟我们去老地方吧!应该不止那两个坟啊!”

二叔很诡异地一笑,“这次咱们可能进沙漠!楼兰古城你听说过没?”

我说:“很小就知道了,咋?我们去那儿?”

二叔说:“哈哈!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楼兰古城。反正国家找到的那个,都说是楼兰古城,无非是因为出了个楼兰古尸。可是咱们不承认那个,你问问你爷爷,说你要去那个楼兰,他不笑你才怪!”

我好奇了,问道:“那……那真正的楼兰古城在哪儿啊?”

二叔看了我一眼说:“你这么想吧,就算楼兰是因为滥砍滥伐没的,那风沙化的地方绝对不该从城市周围开始吧?而是应该从城里开始,因为最先没有树的是城里。”

我赞同地点点头。二叔很得意的样子,接着说:“那不就结了!所以按道理说,城里是最先遭受风沙的地方,城里的人要走了,也不会留在楼兰附近,而是举家迁移。那没钱、没办法走的,要么留在城里,要么到周边找个风沙小的地方住着,对吧?”

我说:“那肯定啊!”

二叔说:“你知道风沙有多厉害吗?人都可以刮跑,何况一个土城?损失最严重的就是城里,其次是周边,那些后迁徙的地方。”

我有点听不出头绪,“这个很自然啊,可是,这和楼兰有什么关系?”

二叔说:“城里受损最严重,那现在国家发现的楼兰古城就不会是真的楼兰古城了,而可能是附近后迁徙的那些人住的小地方!”

我想了想,觉得很有道理,接着说:“可是真的楼兰在哪儿呢?”

二叔的答案让我大跌眼镜,“真的那个,就在现在那个楼兰古城不出两公里的地方!做鬼脸的都知道,就国家不知道!”

我说:“那如果楼兰不是风沙毁掉的,而是战争毁掉的呢?”

二叔说:“屠城啊?你要知道,丝绸之路的要道就是楼兰,一个丝绸之路都被记载得如此详细,那楼兰书里却仅仅是提到,没有详细记录。如果是屠城的话,我们并没找到过埋人堆的坟头啊,而且,如果有这么大规模的屠城,屠城的人肯定会大肆宣扬,可历史却一个字都没提到!我们上次去那儿,你爷爷就说,这绝对是破坏树木的下场!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问:“你们这是第几次去楼兰了?”

二叔说:“第三次了!那地方还好,只是现在警察越来越多了,管得也是越来越多了!”

我说:“你们咋不一次挖完,挖完了就不用再来了!”

二叔开始鄙视起我来,说道:“你咋和你小舅一样,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!挖出了东西,能一次带完吗?这么说吧,挖出20件好宝贝,放咱这车上,那不颠碎也要压碎。还有,你放20件在车里,路上有人往里看看,那不是自寻死路吗?!你咋不动脑子呢!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说道:“那要是碰见警察,我怎么说?”

二叔说:“要是有人问,你就说到这儿锻炼身体,走沙漠来了!”

我不说话了。二叔却说上了瘾,继续道:“要是人家说你带铁锹、镐头之类的干吗,你说搭帐篷用的。还有倒耙,你说是修车用的。防水服呢,你说刚从喀纳斯游泳回来,没来得及放下!”

我的天!原来这些个人把怎么回答问话都倒背如流了。

车在高速上一路飞驰,快到乌鲁木齐时加了一次油,让我也有机会看看这沿途的小站那来来往往的人群。这让我想到了唐爷,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还一个人守在路边。和那儿相比,这儿简直就是天堂,什么都是现代化的。

车进乌鲁木齐时,我看见了交警,莫名地有些害怕。果然,小舅他们的破吉普车,被人拦下来,查了又查,还让把左右灯都打开看看。等放行了,我却又紧张起来,因为除了上学时法制课外,我从没和警察这么近距离过。我问二叔: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被怀疑了?”

二叔没好气地说:“那是交警,怕什么?还没干啥呢,要是真干啥,你还不马上招了!”

我说:“我有那么没出息吗?!我最多说我啥都不知道,我是跟着出来玩的,总不至于把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学生抓起来吧!”

二叔笑了,“要真被抓进号子里,你也能这么说,就很老到了!”

我也没多辩解。车进了乌鲁木齐,周围川流不息的人让我觉得很闹心。和我家所在的小城比,这里人真多。不停地堵车,不停地等红绿灯,车开开停停的,让我好生郁闷。

天开始变得晦暗起来,黑云仿佛像要压在这个城市上空。我们几个都不说话,慢慢悠悠地前进着。

我们打算当天在乌鲁木齐过夜。爷爷找了家酒店,来来往往的,各色人等都有。爷爷和叔叔住一间,我和二叔住一间,花姐和小舅各自住一间。

到吃晚饭,我都没见着爷爷和花姐,只有叔叔招呼我们在酒店胡乱点了几个菜吃。我知道人在外,嘴得严实点,也就没问爷爷他们去哪儿了。当晚,我和小舅他们出门转了转,回来就在房间里看电影。爷爷回来时,我听见了关门声,一看表,已经十二点了。

我是看着电影睡着的,因为二叔打呼噜,再加上床不舒服,早晨起来腰酸背痛,脑袋很胀。爷爷倒是很有精神的样子,早早就叫我们起来吃饭。这个宾馆的早餐没肉吃,我吃不惯,随便吃了一点,就在车上等他们。后来看见爷爷把两个麻袋往他的后备箱里塞,我好奇地去问,才知道,原来他买了风干马肉和马肠子。我看着这次的食物存量,大概心里有底了,这一趟怕是不轻松。

车开出乌鲁木齐时,我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清新起来,雨水的清香、泥土的湿润,让鼻子非常舒服。我看了看地图,下一站是吐鲁番,我很小的时候去过,真没想到第二次去居然是去挖坟。看着窗外远处的庄稼地,还有那袅袅的炊烟,我只觉心旷神怡。

我不知不觉地开始睡起来,再醒来时感觉胸很闷,呼吸也变得急促,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。我知道,这是因为我们已经踏进了世界上最低的盆地。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,空气燥热,吹进车窗的全是热风,不停地喝水也没办法阻止汗水的涌出。跟印象里相比,吐鲁番变化很大,高楼大厦林立,街上也是车水马龙。我一下睡意全无,看着街边那不同于任何一个城市的景色,看着葡萄藤时不时地映入眼帘。

车在街边停下了,我不想动,叔叔则下车到一个西瓜摊那儿,开始了讨价还价。一会儿,他买了一麻袋大西瓜,给我们每人塞了一个。我坐在车上捣鼓这只大西瓜,二叔他们就蹲在马路旁抽烟。看我抽出英吉沙,小舅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,“你咋不拿个砍刀砍瓜呢?这么大一把刀,让别人看见会咋想?”说话间,他抱走了我的西瓜,到西瓜摊上一顿切,之后摆在我们面前。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就啃,甜!想不到这盆地地势低,气候燥热,种出的瓜却非常甜,我一口气吃了好几块。

二叔对我说: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三次去楼兰都会停在这儿吗?因为你爷爷喜欢这儿,每次都当是放假,要玩好一会儿呢。他去看朋友,让我们在这儿等。你要觉得无聊,就吃西瓜吧!”

我听说过无聊了找女朋友的,没听说无聊了找西瓜吃的!我拉着小舅就近转转,感受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。再见到爷爷时,看到他有些激动,提着几大桶水,冲我们说:“这地下水可甜着呢!你们几个小子有口福了!”

我诧异于爷爷对水的崇拜,实在有点无法理解,怎么之前一个轮胎让他暴跳如雷,现在几桶水却能让他心花怒放。

起程后,我问二叔:“吐鲁番有没有古墓啊?”

二叔说:“有,就是你挖不了!”

我很诧异地问:“还有你们干不了的吗?”

二叔用鄙视的眼光看了我一眼,道:“交河古城知道吧!你看看周围住了多少人,虽说那儿已经没多少坟了,但是这吐鲁番就是建在这过去的旧城上的城,想挖啊,你就算是选好地方从下水道开始往下挖,臭死你也挖不出个好东西!”

我对他的调侃很反感,又开始吃西瓜。只听他又说:“你吃几块差不多了,这个东西越吃越渴,还不停地上厕所!”

我瞪着他,狠狠地咬了口西瓜,不再理他。

下午的车程,我是在香烟和睡眠中度过的,心里还直后悔没买几本杂志打发这漫长的时间。还好到了巴音郭楞附近的时候,风景又截然不同了。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原让我感觉自己与大自然真的是无限亲近,虽然不时有热浪扑面而来,但那悠悠的草香也让人开始神清气爽起来。二叔似乎有些疲倦,一支接一支地抽烟。窗外的羊群如同绿色绸缎上的点点繁星,远处的山坡上,不时有人策马驰骋,我的心也在跟着飞。我从小就爱骑马,虽然每次骑马之后,马镫会把小腿磨破,马鞍子让胯下颤抖不已,但我还是爱骑。

看着窗外天地相接的景色,我突然又问二叔:“你说这儿会不会有坟头呢?”

二叔再次鄙视地说:“你咋就这点出息呢?首先,这草原的年代很长了吧,有草原的地方就有可能有人放牧,万一哪个不开眼又没钱的看见个坟,直接挖了,这只能怪土里躺的那位当年没选好坟头。再说,就算有坟,这里潮气大,这人怕是已经化成水了吧?这值钱的也怕是早就烂了吧?不值钱的,被潮气这么一弄,怕也遭殃了!”

我开始狡辩道:“这儿不是有山吗?有山就有石头,有石头就可以建坟,那古人会不会挖个山洞,把人埋起来,再封上?”

二叔说:“你咋这么有想象力呢?你说他们一群放羊的,跑山上挖山洞,那么硬的石头,在过去,怎么挖?”

我想想也是,就问:“那难道你们就一直在这戈壁滩、沙漠里找宝贝?”

二叔说:“也不是!反正你爷爷有办法,你要这么说,我倒想起你爷爷说过‘草原黄金’的事。好像是在伊犁吧,修路时在一座已经开发的墓旁边挖出了一堆金器。可是奇怪的是,金器周围没有墓。后来,在收缴回的80多件金器中,好像有一个金器上面描述了‘草原黄金’,这么一说,好像你爷爷当年还亲自去看过。那件金器,你爷爷也看了,的确是那么回事,我们还挖过一回呢!”

我感觉这有一些神奇,一时来了兴趣,就缠着他要他讲讲。

他说:“你爷爷去了之后,消失了好一段时间,回来的时候车也没了,人也和要饭的一样。我们当时以为出了啥事呢,谁知他回来没多久就带我们去了草原。那个坟挖得辛苦,往下挖了十几米,我们都以为没戏唱了,结果真挖出宝贝了。光金器就好几十样,你爷爷当年回来之后就牛了,就那时候开始牛的。你爷爷还不让对外说这个事,你这一提醒,我倒是想起来了。”

我点了一支烟,也给二叔点了一支,问道:“你说我爷爷是不是真的靠一个金器上面的字,就能看出哪儿有黄金?”

二叔说:“你爷爷是什么人啊?那可是真厉害,至于怎么找到的,我还真细想过。侄儿啊,你要是能学到你爷爷的本事,那可是一辈子不愁了!”

我没说话,感觉爷爷真的很厉害了,靠一个出土的东西,就能找到另一个。我又问:“难道你说那上面有什么密码吗?”

二叔笑了:“啥密码,难道古人想以后你挖到一个,还把第二个给你写里头,好让你去挖?”

我说:“那爷爷怎么找到的啊?”

二叔说:“那就不知道了,这样的机会少啊!你小舅那个没出息的,就想挖人家成吉思汗的坟,结果到现在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?机会少!明白吧?”

我接着问:“你们难道就是靠那些个瓷器发的家吗?”

二叔又鄙视道:“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,赶上一趟就够了。你爷爷这辈子也没赶上多少,就靠这些个瓷器,就足够了!老毛子很希望家里都能摆上这土里挖出来的呢!你说也奇怪,这把死人的东西摆家里,他们也不怕折寿。”

我笑道:“对!也不知道哪个人才把土里挖出来的什么令牌,要送人呢!自己还不是也戴了那么多年!”

二叔咆哮道:“我这不一样,我这是令牌!”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,干脆一个人抽烟,不理会我了。

车依旧在开,我和小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。进巴音郭楞的时候,我看见好多牛,都很悠闲,而且一般情况下,听见车的喇叭声,它们头都不带抬的,让我看得煞有兴致。

路途中经过好多县城,晚上九点时,我们在和硕县停留。这一晚,我自己住,把小舅和二叔赶到了一起,哪管小舅闹腾说受不了二叔的呼噜声。一个人住的感觉真美好啊!可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我才发现,这个酒店没有空调,开窗就是蚊子,关窗又热得受不了。我只穿着一条大短裤,满楼跑,一会儿去和爷爷聊两句,见他睡意十足,就又跑去和花姐说想跟她学俄语。她却冷冰冰地说:“学好英语就可以了!”

接着,我又蹲到小舅和二叔的房间,跟他们斗地主。小舅输得最惨,结果兴致正浓时,我们被爷爷骂了。他说:“三个老大不小的人大晚上不睡觉,瞎闹腾!”

我只好走了,临走前问道:“咋就不住个好点的酒店,至少带个空调啊?”

二叔又鄙视起我来,“知道啥叫低调不?你干事咋不开个新闻发布会呢!”

我一时语塞,回屋里喂蚊子去了。

第二天一早,我挠着全身的包下楼去吃早点时,小舅拉住我,神神秘秘地说:“这和硕别看地方小,好东西多!只要够隐蔽,咱们也能找到宝贝!你好好跟着你爷爷学,学会了,咱来倒腾一笔,给你挣个买车的钱!”

我当时听得两眼放光,连连点头答应,但转念一想,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?早饭吃得不带劲,我独自到楼下买包子吃,被叔叔叫了回来,“不许一个人到处跑,给别人留下印象,很多事以后不好办!”于是乎,我只好忍着吃下那难以下咽的食物,将就上车。

我预计今天应该会到目的地,因为我一直认为目的地就在库车附近。可是我错得很远,车路过库车后,还在高速路上狂奔。我那叫一个失望啊,原本心里盘算着,如果还是干尸,我不如去库车,那里还有我素未谋面的女网友,或许可以借机叫出来吃个饭。

这一路的景色变化很大,绿色的草原逐渐变黄,远处连绵的雪山映入眼底。虽是盛夏,那雪山却给了我清凉的舒爽。

我问二叔:“这都两天了,还有多远啊?”

二叔说:“今天务必得到!估计下午吧!”

我右侧的雪山忽远忽近,空气里却不时地热浪阵阵。我很诧异,这高速路是沿着雪山脚下修建而成的,古人要从这儿到乌鲁木齐,是翻山走呢,还是走山脚下?就是类似这样的一些蠢问题,一直支撑着我,打发无聊的时间。

傍晚,二叔说:“要到了!注意啊!要是我们停下,你就跑出去摆姿势,我们给你照相!你只要笑就可以了!”

我很纳闷,有请人照相还这么说的吗?车下高速后,就拐上了草原路。草原的味道扑鼻而来,但是车开始不时颠簸。我感觉这车快散架了,只要一抖,车后的石灰味就充斥在整个车里。二叔还不时地狂踩油门,似乎他也忍受不了这样的颠簸。

车开出草原,来到个小山村。村落不大,车进去时,人渐渐多起来。二叔停下车,“下去,摆姿势照相。”

我刚下车,吉普车上的小舅就拿着相机下来了。这是什么意思啊?我心里正默默地纳闷,就听小舅喊道:“强强!你站那儿比较好!快快!”

我回头看看,没别人啊,可我不叫强强啊。小舅冲我使了个眼色,没辙,我先配合吧。

“黑子!我是不是站在那块石头上啊!”我大声问。

小舅说:“对对!站好啊!笑一笑!别晃!”

我很配合地不时摆弄着造型,只见花姐也下车了。她忽然变得很大方,说道:“黑子,我和强强照!你给我们一起拍几张啊!”

我正诧异间,看见二叔转进人群,拦住一个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的人,递了一支烟,“老乡,我们是来采风的,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景色美的地方吗?”

那个人说:“这儿就挺好的!”

二叔笑嘻嘻地说:“我们想更接近大自然一点!”

那个人说:“哦,那你们往里走,那儿不错!景色挺美的!”

二叔说:“谢谢啦!老乡!你太热情了,我代表我们登山队谢谢你啦!”

打发完那个老乡,二叔招招手,要我们上车。

小舅噌地跑到我身边,“你他妈的才叫黑子!”

我哈哈大笑,回到车上。一上车,二叔又开始往里走。之后一路上,只要见到人,我们就故伎重施,上演同一番场景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八章 初入楼兰


车开出草原时,周围已经不再是黄色的草了,更多的是干燥的土地,车开过时会扬起很大的沙尘。前面的桑塔纳开过,我们跟在屁股后面吃灰。关上车窗,不但要忍受夕阳最后的一抹热量,更多的还有不知从哪儿飘进来的尘土。

天色渐暗时,我看到一个路标——若羌县!

我忍不住问二叔:“为啥我们要在那儿照相,绕开不就好了?”

二叔说:“呵呵!傻小子,你这就不懂了,如果我们绕开,就形迹可疑了,如果我们从这大城直接穿过,人家看到我们就觉得我们是来观光的。你不知道吗,这举报挖坟的是有奖的!”

我终于明白了,原来闹了半天,我就是个托儿!我不禁开始暗暗地佩服起他们,没见过挖坟的这么明目张胆的。

我们是沿着若羌县城的边走过的,在一个很小的旅社下了脚。这地方周围全是修车的,爷爷吩咐小舅去买了12只翻新的轮胎,绑在了吉普车顶上,远远地看去,就好像这些个轮胎要把吉普压爆一般。

进旅店后,四川老板很热情,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问道:“你们要住好久啊?”

爷爷说:“老板!我们住一天,我们是卖翻新轮胎的,还有房间没?我要四间!”

老板说:“有!有!你们等到,我去拿钥匙!吃饭没得?要不就在我店里叫?”

爷爷笑道:“那敢情好!明天我们还要赶路,着急回去啊!”

老板走到内屋,“懂得起的!你们生意人,时间就是金钱嘛!”他把钥匙给了我们后,又问道,“你们这么多人卖轮胎哇?”

爷爷笑道:“这些都是我儿子、孙儿,回去后他们要接班的。唉,我老了,干不动了!”

老板说:“你好福气哦!儿子个个很强,孙子的女朋友长得噌头哦!”

我爱听这话,却见花姐羞得一脸红。爷爷说:“你这儿有好吃的吗?”

老板说:“我这儿的大盘鸡啊,远近闻名,平时没啥客人,就是卖大盘鸡!给你弄两盘,你看要得不?”

爷爷说:“要得要得,拿瓶酒,喝了好好睡!”

老板一边答应,一边就去了后堂。我坐在桌边打量着这个地方,昏黄的灯光,有的地方还挂着油腻的蜘蛛网。一会儿,两盘大盘鸡端了上来。老板擦擦手说:“你们稍等哈,先吃!皮带面一会儿给你们送上来,面是免费的,吃饱啊!下回头还来啊!”

我们一个个点头称好,之后便埋头大吃。大盘鸡做得很一般,但也许是饿了,我们也吃了很多。

我进房间时才发现,电视机很老旧,看节目时一半屏幕是闪着雪花的。床铺倒是干净,难得还能洗澡。我打开水龙头才后悔,原来是凉水。我勉强洗完,打着哆嗦就钻到被窝里。这地方晚上有点冷,虽没有戈壁那般刺冷,但是也够人受的。我在被子里都能感觉到外面气温可能只有几度。但是尽管这样,我还是睡得很安稳。

天刚蒙蒙亮,我就被叫了起来。老板很愧疚地说:“太早了,还没开始做早饭!”

爷爷很大度,“没事儿!一会还要去若羌,在那儿吃!”

结账时只收了220,我觉得这个老板真好。出门时,二叔看见有卖烤包子的,就买了40个,把卖包子的维吾尔族老汉高兴坏了。

我们绕过小村,就看见了戈壁,但其实叫戈壁有点委屈它,因为四处还有很多芨芨草。芨芨草非常之多,车不紧不慢地开着,因为小舅他们开的吉普车,上面的轮胎要保持平衡。

我纳闷了,问:“爷爷,买那么多轮胎干吗?”

二叔接过话,“这个地方防止盗墓的机构有很多呢,但是他们要先看到车,再回去报警。他们会把你的轮胎弄爆,让你跑不远,然后警察慢慢抓你!这是要防止出现意外的,留一手。”

我恍然大悟,这绝对是经验。我又问:“你们被抓过没?”

“第二次来时被抓过啊,没收了我们一辆车。要不是你爷爷把车藏得分散,大家全得玩儿完。”

“哦,那这一路上还是很凶险的嘛!”

一小时后,车开始颠簸起来。我看看路,此处连芨芨草都快没有了,是沙土地。我想,这应该是沙漠化的地方。这里的小坡非常多,动不动让人心沉一下,感觉很不舒服。我不时地问还有多远,二叔总是说快了快了。

我问:“这就是你们说的楼兰吗?楼兰要是这样,那马车上的人不被颠死,也会走死!”

二叔又开始鄙视我道:“楼兰的主路不在这儿,在另一面!我们这样是避开人,你忍忍吧!”

我拿出一支烟,点了半天都没点着。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,我被颠得快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时,路开始变得平整了,但是眼前出现了一片盐碱地,地面白得吓人。不过比起那石子路,这算是个小小的幸福。看着那盐碱地,不时地闪动着盐体结晶的反光,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撒落了一地的宝石,光彩夺目,让人留恋,却不敢停留。

好容易才看见了白黄色的土,前面的车扬起的灰尘却让我很难看清楚周围。二叔把车开到一侧,我才看清楚,原来我们进入了一大片沙土区。白黄的沙土时不时还夹杂着枯黄的野草,一望无际的白黄色,让人备感凄凉。这——这难道就是他们说的楼兰?

我看见后面的吉普车上,小舅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着。我开始喝水,口干舌燥的感觉充斥了大脑皮层,热浪又开始席卷我们的烂面包车。二叔干脆把上衣脱了开车,说道:“这儿真热!告诉你吧,上次来,我们买了一只鸡,结果那只鸡都中暑死掉了!你多喝水!”

我相信这不是开玩笑,立马又喝了几口。二叔丢过来一瓶清凉油,“多擦擦,提神!这里文物局的人都神经了,待久了,连人话都不会说了。”

车里弥漫的清凉油味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,我问道:“这么热他们怎么守啊!光送补给都要把人累死!”

二叔说:“补给?一次补给跑360公里,你试试?我们这是走近路,他们呢?还不如让我们都挖了,他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!”

突然,眼前豁然开朗,我居然看见一条河。地图上写着:米兰河,水深1米,宽至少40米。我们就这么从河里直接开过去,在对岸停了下来。接着,叔叔、二叔、小舅脱得就剩下一条裤衩,跳下了河水。我其实早忍不住了,但是不好意思让花姐看到,在那儿磨磨蹭蹭。小舅说:“呦!是不是见不得人啊!哈哈!傻孩子,下来吧!舒服!”

我没脱衣服,走到了河边,双脚刚挨着河水就受不了了。那叫一个舒服啊!我立刻脱了衣服,也穿着条裤衩扑到水里。如果不是来挖坟,我想我会在这儿泡一天。可没过几分钟,就见到爷爷摇下车窗,喊我们走。我就奇怪了,爷爷一把年纪了,怎么也不怕热啊!还有,花姐也不怕吗?万一出痱子了,咋办?

穿上衣服时,我才感觉自己出汗出得快虚脱了,白色的T恤已经变硬、变黄。二叔说:“这次顺利,车没出事,上次车出事了,在那盐碱地被太阳一烤,硬得不得了,我和你叔叔走到坟边时,我连铲子都拿不起来了!”

我不想说话,觉得说话都是在消耗体力。叔叔说:“得亏这每年才给拨下几万块的看护费,你要知道,我们这一趟光油钱都快上万了,人工什么的都比他们一年要用的多,能守住个啥啊!这罗布泊地方大,哪儿都能进来,也能出去,上了高速,就由我不由他了!”

我点点头,不想说话。二叔又说:“这个地方奇怪得很,有时候能听见人说话,还有人哭,有大人,也有小孩。但是实际上什么人也没有,偶有火光闪那么一下,然后就消失了。上次我以为是被人发现了,和你小舅绕过去,结果什么都没发现!”

我说:“是你看花眼了吧?还是白天晒晕了?”

二叔说:“你以为咱像你吗?反正这个地儿奇怪!呵呵!不过好东西多啊!”

说话间,一个小石堆出现在了眼前。爷爷的车停在了旁边,花姐下来,搬开了那个小石堆。我用脚一踩,发现下面居然有一个小空间,上面垫着木板。叔叔从下面摸出一桶油,开始给每个车加油。我问二叔:“这个,这个你们什么时候放的啊?不怕被人发现吗?”

二叔说:“如果不放油,进得去出不来的,里面可没加油站!就这条路,我们可是设计了好久的。虽然我们只挖了几次,但是光跑这儿放油,就来了不下二十次!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啊,找到地方就不顾一切往里冲!”

二十次!我的天,开始计划就至少应该是在一年前,思考进坟地的路线至少需要几个月,甚至更久,看来他们早就把这儿当财富发源地了!我十分佩服爷爷的敬业和忍耐力,要是我,就是骑自行车,我也要先到坟边去挖个什么出去再说。怪不得那么多挖坟的被抓,爷爷的生意却越做越好。

好一会儿,叔叔把油桶又放进地下,冲花姐摆摆手,自己把木板垫好,石头又堆上。车又开始了狂奔,我回头看看那个石头堆,就那么孤零零地竖在这光秃秃的土地上。

车在狂奔,二叔可能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无聊,就跑到吉普车上去了。小舅来开这辆车,一上来就说:“这次回来的时候,咱们从那条路走!”说着指指右边的远处。

我眯着眼看了半天,除了漫天光秃秃的地,没发现啥东西。小舅说:“砍点红柳回去,给你做红柳烤肉!咱们吃的铁签子的烤肉能叫烤肉,从里往外熟的肉吃得够多了。这回让你吃下从外往里熟的肉,再买只没结婚的羊,那叫一个肥美多汁!”说得我口水往下流。

“你别骗我啊!红柳烤肉,听过没吃过!”我说道。

小舅说:“土了吧!上次我要砍,你爷爷不让,怕影响行程,这次你跟爷爷提啊!”

我说他咋这么疼我,原来在这儿等着啊!我问道:“你说这个地方,我想象不到几百年前,到底能有多好,能住人不?”

小舅说:“刚才那条河看见没?几百年前可是很厉害的,养了多少人啊!现在不行了,就这个地儿,那个河没干枯已经是奇迹了!”

我若有所思,保护环境很重要啊!小舅又说:“进了罗布泊,有块地方才叫吓人,那枯树张牙舞爪的!晚上去,里面有沙漠狐狸,那家伙精,是有便宜就占的主儿!”

我喃喃地问:“还有多久?”

小舅说:“快了!”

我火来了,怒道:“你们老说快了快了!从那石子路开始就说快了,现在都快两个小时了,还快了!”

小舅看着我,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大火,就看看表,“真的快了!大概还要二十来分钟!”

我觉得终于有了盼头。小舅又说:“咱们现在走的路,可能就是唐僧走的路。你说当年要是抓到他,吃了他的肉,活久点,现在咱也是奇人啦!”

我气不打一处来,揶揄道:“你好歹也是个文化人,咋就这么没水平呢?动脑子啊!”

小舅鄙视了我一下,“你懂个球,我们挖坟都遇见过古尸像刚埋进去的,我想这长生不老,还是有一说的吧?”

这次轮到我鄙视他了,我说:“你活那么久干吗?和王八比岁数?差不多就行了!要不然你放个手表在里面,我给我儿子留个遗书,等个几百年之后,让他们把你的坟挖开,发点财!”

这下把小舅给气得啊,不理我了。我便讨好地说:“小舅,我问你一个你肯定不知道的问题!”

小舅更火了,吼道:“你说!就这儿的事儿,没有我不知道的!”

“你说,咱们是不是第一批进来这儿挖坟的啊?”

小舅正了正身体,我知道他要开始卖弄了。他说:“你问这个啊,那算是问对人了!这第一批吧,我想就是八国联军的时候进来的。这群老毛子,把有一处坟那是掏了个干净啊,我们找到那地方的时候就找到过他们的旗子,把你爷爷气得,差点发誓不再和老毛子做生意呢!”

我惊讶道:“是不是真的啊?骗我的话,生儿子没屁眼!”

小舅说:“骗你生儿子没屁眼!这烂皮鞋都有,那坟都是直接挖开,哪像我们,只开门,不掘坟!这帮兔崽子不光挖坟,连动物都不放过,那坟挖开,把宝贝拿走,把一些动物的烂肠子什么的丢下去,带不走的全毁了!我们看到的还是连体坟,他们基本都不放过,那叫一个气人!”

小舅的话听得我热血沸腾,似乎看到了当年侵略者干的那些断子绝孙的勾当。

我还在咒骂老毛子侵略者时,我们的车停了,我一个没留神,结果又撞到了车窗。我抱怨道:“下次你要停车,能不能和我打声招呼!”

我揉着头下了车,下来后才发现,这个地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,大约一公里外有不少土墙。土墙也是残破不堪、断断续续的,高出地平线不少。我们周围有大大小小不少的土包子,上面长着干枯的杂草。

二叔看我直发愣,凑上来说:“看见没有?这才是楼兰古城!”

我相当吃惊,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,“啊?就那么一点儿,也能叫城?”

二叔说:“我说楼兰古城就那么一点儿了吗?那只是楼兰的一个小村!只是比较富的一个村而已!”

敢情这楼兰古城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是一个比较集中的城市啊,古人对城的概念真模糊。

爷爷走过来,压低声音说道:“喊什么喊啊!喊什么啊!怕别人听不见吗?”随后招呼大伙都到一起,“二子,一会儿你和珉儿把轮胎藏起来。记住,分散了藏。把东西都卸到那个古村子里。小花,你去把面包车开到一公里外,大力(小舅小名),你把桑塔纳停到古村子那边那个沟里去,再帮着二子他们卸车。剩下的人去周围看看,别撞着人了,弄完之后在这儿会合。都快点!”

说罢他一个人从桑塔纳里拿了一壶水,转到古村里,不见了。我和二叔把轮胎卸下来,一人滚了一个就到处跑。土包子多,随地丢两个就算藏起来了。也怪,藏完了就找不到了,我看看二叔,心里有点着急了,对他说道:“完了!我找不到我刚才藏哪儿了?”

二叔说:“我记着呢,你看,都在大土包子背面,那个地方,一般人找不到!”

我找了个大土包子,果然后面有两个,回过头来说:“二叔你好厉害,我这人不记事,多提醒我一下啊!”

这个赞美让二叔飘飘然起来,“记得以后跟我混,要多问啊!”

我们藏好轮胎的时候,烂面包车从我们身边奔过,我又一次看见了那张冷冰冰的脸,下一秒带起的沙土弄了我一脸。小舅早就聪明地躲开了,就看着灰头土脸的我,在一边捂着嘴偷笑。

车开进古村的时候,我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,整个鼓起的山坡其实是个空的,下面的残墙断瓦更多。爷爷说的沟就是个下雨浇出来的圆窝窝,只是比较大。

车停好时,小舅已经在那儿了,两辆车并排,我们开始卸东西。防水服、铁锹、镐头、油纸、西瓜、馕、水、油桶,卸了一地,然后又把这些东西分几处藏在隐蔽的断墙后面。

此时已是夕阳西下,小舅拿着几只馕,我扛着三只水壶,二叔拿着几块风干马肉和马肠子就往会合地走。远远地,我看见花姐在一处土包子上靠着,修长的腿伸直跷着,鸭舌帽挡着夕阳,披着的长发在脸上轻抚,样子很动人。唯一不动人的就是她腰里别着一把英吉沙,和她给我的那把差不多长,我的满腔绮念顿时消失。

大家刚坐下,我就兴冲冲地去找柴火,结果被小舅叫回来说:“你不要害我们行不?你现在烧火,二十公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,文物局的一来,咱们就全部交待在这儿了!”

我说:“是不是咱们这几天都吃不上一口热的啊?”

小舅说:“你出来求财,还不想受罪!真不知道你咋上的大学!哦,不对!咋上的高中!”

我不理他,自己掰了半块馕就往嘴里塞。这几天天热,那干馕吃进嘴里,就如同在嚼石头。二叔看着我,“想吃热的啊!把馕放地上,太阳下山,你就可以吃到热的啦!”

我白了他一眼,一边的花姐倒是笑得花枝招展。我彻底不理他们两个人了,只低头啃馕。爷爷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,也坐下开始吃馕,不说话。叔叔一会儿也回来了,就说了一句:“周围安全!”也开始吃馕。

我吃一口馕,吃一口风干马肉,喝一口水,爷爷看到后说:“你省着点喝水,这两天热,喝没了,大家都得遭罪。”

我拿着水,看着周围的人,不知道该放下呢还是该拿着。就见叔叔他们好像到现在基本上一口水都没喝,一直到吃完,才喝了几大口。原来他们这么省水啊!我也学着他们,却发现不喝水根本咽不下食物。我憋得眼冒金星,没办法不喝水,只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,快速喝一口,好艰难才把饭吃完。

我感觉到,这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,心里突然就很想吃唐爷的纯肉拌面了,还有那面汤。

一直到睡觉前,爷爷除了给每人发一小包生理盐水外,基本上就再没怎么说话。我看了看那一小包盐水,还是国外产的。这是我第一次见爷爷用国外的东西,有点好奇,就打开喝了一口,开始有点咸,后来有点甜,喝完了感觉和吃完泡面再喝一口水的感觉差不多。小舅似乎很不喜欢喝,嘟囔道:“这老毛子产的东西真不地道,要是甜的还好,甜不甜,苦不苦的,真是要命!”

我们睡在古村里,四周不时有风吹过。晚上不冷,我穿了件长袖衣服就睡在了泡沫板上。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泡沫板,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,大片的月光洒在这古村里。我想,几百年前,这个村里会不会也有个像我一样的小伙子抬头看着月光,想着他的心事?他会想什么呢?想他的梦中情人?想着国家的安危?还是想着下一顿饭会不会吃到没结婚的羊?就这样,我在头顶风吹断墙带过的呼啸声中睡去,隐约中听到了二叔震耳欲聋的呼噜声,但是谁又会在乎呢?

第二天早晨,我睁开眼时,周围就剩我一个人了。我吓了一跳,他们不会把我丢这儿,自己跑了吧?我站起身,顾不上抖抖身上的土,就冲到高处的断墙,往周围看,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色:不远处有一处地方,有好些土包子,土包子周围地形错综复杂,但是很明显不是自然堆积而成,而是……坟头。这些坟头有大有小,有几十个之多,全是古坟。

突然,我看见了叔叔、二叔还有小舅他们在和两个陌生人谈话。那两个人和他们隔了几米远,叔叔拿着那晚我看见的AK,二叔、小舅拿着英吉沙,我一看,还以为那是他们的朋友,心里想:这群家伙,起来也不言语一声,让我一个人睡大头觉,错过了精彩的。就在我要起身时,一个人从我身后一把捂住我的嘴,我下意识地转身的同时,摸到了腰间的英吉沙,结果那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我摸刀的手。我回头一看是花姐,刚要喊,又被她更紧地捂住了嘴。我呼吸急促,花姐身上茉莉花的香味冲进了鼻孔,她的前胸还贴着我的后背。我慢慢举起一只手示意我知道了,花姐才慢慢放开我摸刀的手,之后松开我的嘴,把一根指头放在嘴边,示意我不要说话。我慢慢地爬下断墙,悄悄地问:“下面怎么了?”

花姐看看我说:“碰到同行了!”

我紧张起来,“啊?这都能碰到?”

花姐看看我说:“正常的!你等着我绕到后面去!不要乱跑!”

其实我很害怕!我害怕自己会喊出来,忙悄声说:“我和你一起下去!”

花姐皱着眉说:“别把土扬起来!悄悄下来!”

我下到古村下面的时候,一直贴着墙走。我抽出英吉沙,侧靠在一处断墙,花姐示意我停下。我紧张地抓紧英吉沙,心想,这第一次要面临杀人,我是杀还是不杀呢,不杀万一这些混账杀我怎么办?这荒郊野外的,万一我死了,谁知道啊?!我要杀,可是杀人不是我强项啊,人家说杀人的人眼神和一般人不一样,这要是被公安看出来我杀过人,那我不是要偿命?我该怎么办呢?

我手心里全是汗,有点害怕,虽然看不见,但是想到叔叔的枪,我就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。花姐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,时不时转过头看看。这些人就在不足我二十米远的距离,他们会不会有同伙?说不定他们的同伙就在哪个制高点看着我,用狙击枪瞄着我的头。我们会不会被包饺子了?

我时不时地擦擦汗,天哪!我居然在出汗,我该怎么办?我想回到我刚才睡下的地方,如果我装睡,他们会不会放过我,然后我自己再悄悄跑掉?我开始两只手握着刀,又想着,要不要和他们同归于尽?我还没有好好谈过恋爱,就要死在这该死的坟头,我这算不算给古人陪葬了?毕竟咱是来挖人家坟头的,这人算不如天算啊。我当初真不该来啊!现在肠子都悔青了。

就在这个时候,花姐退了下来,到我身边说:“快!退回去!”

我觉得这简直是天籁。我哆哆嗦嗦地跑到古村的内部,一屁股坐下,平复一下心情,才发现刚才握刀握得太紧,手都伸不直了。我一边揉手,一边问道:“花姐,他们……他们没事儿吧?”

花姐说:“几个小毛贼!没事儿!”

我说:“我……我能上去看看吗?”

花姐说:“自己小心点!”

我这次悄悄地伸头看,结果下面一个人都没了。我伸出脑袋,才发现那两个人正在发动摩托车,然后跑得比兔子还快。后面,二叔他们在张牙舞爪地追。我觉得莫名其妙,这不是同行吗?不是同行都是敌人吗,这是怎么回事儿?

我一肚子疑问,花姐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,下来说:“他们走了,你给我拿点吃的!饿了!”

我点头答应着,去拿了馕和一个罐头,递给她。她麻利地用英吉沙一撬,罐头应声而开。她吃了一口馕,看着远方,好像我是透明的。我很尴尬地站在那儿,手里也拿了个馕,还拿了半条马肠子。我问:“花姐,我给你杀个西瓜吧!早晨多吃点西瓜,当喝水了,对身体有好处!”

花姐说:“不用!”低头继续吃东西。

我刚要答话,就听见叔叔他们的声音。二叔说:“小毛贼,不禁吓啊!”

小舅说:“看他们跑的那个熊样子!哇哈哈!”

叔叔说:“你们声音太大了,叫老爷子听见了,你们没好果子吃的!”

小舅说:“不怕不怕,咱刚立功嘛!”

就在这个时候,爷爷从一处断墙上走了下来,“立功咋的,都安静了,吃饭!”

这一声吓得小舅没回过神来。我们席地而坐,我靠到小舅身边,问:“小舅,咋回事啊?”

小舅偷偷看看爷爷,低声说:“几个小鬼脸!”

我急切地说:“给我说说嘛!”

小舅拿出个本本,“他们早晨正好在我值班的时间出现,一下车就拿铲子,我就把哥几个叫醒了,去收拾他们!当时,哥几个下去,我就喊:‘盗墓贼吗?你们干啥的?’把那两个小鬼脸直接吓住了。他们说他们是来旅游的,你叔叔那把枪子弹一上膛,这俩小子就尿了,说他们真不是来盗墓的,就是过来看看。我当时一亮本本,结果这俩小子就老实了,我说:‘你们不是盗墓的,把我当傻子呢?不要以为我们好骗!’他们说他们也是第一次来,听说好多人在这儿发财了,就来看看,要我饶了他们。我当时就说:‘念尔等初犯,速速离去,耽误一分钟,定要尔等好看!’”

小舅和说书的一般,我说道:“就这样让他们走了?”

小舅说:“那不让他们走,还留他们一起吃饭吗?”

我说:“万一他们回去发现不对,把我们告了咋办?”

小舅说:“你有见过自己是做鬼脸的,结果因为没挖成坟,把别的鬼脸给告出去的吗?”

我苦笑道:“我才做鬼脸几天,哪能见过啊!”

小舅拿过我手里的马肠子,咬了一口,“放心吧!这就是做贼心虚!他们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想做鬼脸了!”

我想想也有道理,我刚才都吓成那样了,何况亲身参与的小鬼脸!

吃完饭,我觉得胃顶得难受,兴许是昨晚着凉了,喝了点水,肚子开始叽里咕噜的。我转到一处土包子后面拉野屎,刚脱了裤子就看见叔叔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包,拿着望远镜看个不停。就在这个时候,我看见一条蛇,慢悠悠地吐着信子,靠近叔叔。我紧张了,想喊,可是自己还没穿裤子呢。我想过去,可是记忆告诉我凡是蛇,都是有毒的!这是我第二次碰见蛇,这蛇脑袋那么小,绝对有毒!它好像并不想攻击叔叔,还在慢悠悠游走。就在这关键的时刻,我找了块土疙瘩,狠狠地往那儿一丢,大声喊道:“叔叔小心!蛇!”

我这一声惊动了不少人。我眼瞅着叔叔一转身,先是一脚踩住蛇身,另一只手拿着刀柄,反斩蛇的七寸,那姿势流畅潇洒,就见蛇在他脚下扭动着,张大了嘴。看着叔叔制住了蛇,我松了一口气,肚子里的秽物呼啸而出,爽得自己都感觉受不了。就在那爽快的一瞬间,我回头一看,发现一群人都看着我,有小舅、二叔、居然还有……花姐。

小舅调侃道:“咋着?拉个屎你闹腾个啥?”

二叔说:“从你大便的颜色,我判断你昨天着凉了!”

我当时真想找个缝儿钻进去,尤其是花姐的反应,她看了一眼,就冷冰冰地转身离去。这么丢脸的事居然发生在我身上,我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。我结结巴巴地说:“那……那刚才有条蛇要咬叔叔,我……我……”

他们笑嘻嘻地走了,我蹲在那儿郁闷,结果又很响地放了一个屁。

提上裤子时,我走到叔叔身边,看着那条正在叔叔手里张牙舞爪的蛇,心里那个火啊。我已经是第二次被蛇吓得没脾气了。现在看到它,除了恼羞成怒外,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。我问叔叔:“这……这蛇有毒吗?”

叔叔说:“和你上次吃的那条差不多,没毒!”

“我能看看吗?”

叔叔将蛇递给我,那蛇扭曲着身体就缠到了我的手臂上。很冰凉的感觉,看着那条蛇,我突然没有了杀意。我摸摸它的头,感觉到它的温顺,就放下了它。它一挨着地,就扭着身体跑了。

叔叔说:“你跟着他们先去吧!别管我了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,就去找爷爷他们了。这该死的早晨让我丢尽了人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九章 宝物现世


我回到他们中间,似乎没有人在乎我刚才的窘态。爷爷点着一支烟,“看来咱们这次该加快行动了,这里应该也被人盯上了。既然有人盯上,说明警察也很快就会发现。我们这次挖的是上次看好的佛教坟头,只要挖出舍利,咱们就差不多了。抄家伙,咱们去坟头看看!”

我们穿好防水服,拿着家伙什儿,就跟着爷爷去了那两个小鬼脸停车的地方。我大概看了下四周,大大小小的土包子有不少。爷爷走到中间那个相对比较大点的土包子跟前,“就从这边上往下斜着挖,半小时出货。”说罢转身就走回到古村坡道下,远远地看着。

花姐没跟着过来,我想可能她猫在哪儿放哨。叔叔挖最大的,二叔就近找了个小点的开始挖,我和小舅给他们打下手。

天越来越热,地表温度快有40度了,我的汗水顺着防水服的缝隙一直流进了胶鞋。后来我才知道,穿防水服就是为了不留下证据,包括汗渍,而且还可以防止皮肤接触下面的东西。大概十几分钟后,下面出现了夯土层,土质很硬,但是很好挖。里面不断地被叔叔扒拉出大块的土块,我不时地看看周围,还担心着那俩小鬼脸杀回马枪,真要那样,也让我碰见立立功。这土包子很奇怪,周围寸草不生,但几乎每个土包子顶上都有长得干枯的芨芨草。我每次弯腰都要小心,怕被芨芨草扎上屁股,把防水服弄破。

不一会儿,我就看见了里面黑洞洞的空间。怎么,古人不都是往下挖至少两米吗?还有个石灰层,为什么这个地方没有呢?

我好奇地问叔叔:“这上面为什么长草呢?下面怎么没有石灰?”

叔叔一边挖着,一边说:“这是风吹到土包子上的,下面地势低,草籽被风吹到上面,就生根发芽了。这下面没有石灰是因为这个地方过于干燥,石灰是为了吸水分,这个地方却根本就用不着。”

叔叔开始扩大洞口,直到大小可以容下一个人进出后才直起身,对爷爷挥了挥手。二叔也停下手里的活,凑了过来。头灯往里一照,我看到里面正正地摆着一个棺椁,立刻激动了。佛家舍利,我就见过一次,还是在电视上。这次要亲自看看,还可以把玩一下。我真想冲天大吼,我太他妈幸福了。

我看到的是个木制棺椁,因为年代久远,棺椁已经斜斜地裂开。叔叔套下一个绳索,下面支了两块铁条,我们一起用力,棺椁就被拉了出来。这几百年的东西见了天,我想,古尸自己要是有知,我们也算是百年对话了。

大家开始戴上呼吸面具,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,就帮着他们开棺。棺椁打开的那一瞬间,我觉得自己呼吸都凝固了。头发被太阳炙烤得快着了起来,手里却凉冰冰的。慢慢地,我看清楚一个身体,个头很大。现场很安静,棺盖完全打开的时候,我吃了一惊,爷爷也吃了一惊,“木头人?”

我也看见了,是个木头人,木头还没有朽坏,有的地方只是干裂,我试着摸了摸。爷爷直接拉起木人,那木人的手臂应声折落。二叔笑嘻嘻地开始扒木人的衣服,还说:“这是袈裟啊!哈哈!还能展开,不错!这木头人就是好,不会把衣服腐蚀掉。”

它的右手侧有串紫色的佛珠。我拿起佛珠,上面刻着梵文,看不懂。但是这个珠子好像是石头,又好像不是,只感觉很硬,有108颗,很长的一串。爷爷拿去看了看,“呵呵!这还是个高僧啊,用金刚子做佛珠,内地跑过来的和尚,嗯,是驱邪和尚!”

我捧着佛珠的下半部分,看了又看,不就是黑黑亮亮的不明物质吗,难道这就是金刚子?

“爷爷,金刚子是个啥啊?你咋知道是内地来的,还是驱邪的?”

爷爷说:“这可是个宝贝,在西方,有一种树叫金刚树,结出的果子很硬,一棵树上每年只有几颗果子是紫色的。西方人到现在都认为金刚子可以驱邪,这个和尚怕是干这个事的,而且金刚子不由西域传入啊,所以只可能是内地跑来的!”

我对爷爷的推理万分敬佩。爷爷拿出油纸,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好,说了句:“这个东西做传家宝都足够了,呵呵!”

我看见二叔又在脱木人的鞋子,爷爷说了句:“行了,这个棺材给人放回去,洞填上,基本上,周围的坟就是冲这串珠子埋的,留这个木头人给国家吧!”

二叔看着那双鞋,很想扒下来,又不得不放回去,盖上了棺材盖,之后还是狠叹一声,躺在地上,用脚把棺椁推了进去。要盖土的时候,他还拿头灯往里照了照,希望能发现个放在外围的器物,结果一无所获。最后,他气得连土都不埋了,直接去挖自己看上的小土包,只留下叔叔和小舅在那儿挥动着铁锹。

我还是有很多疑问,就问正在一旁抚摸着油纸,一脸笑眯眯的爷爷,“为什么里面是个木人呢?”

爷爷说:“那就不好说了,我想这个人可能被人认为法力高吧,死了烧了,结果没出舍利,骨灰被人供奉了。也可能进行法事时,发生意外死了,还尸骨无存,就存了这么个佛珠。”

我又问:“对了,爷爷!你咋知道这是佛家的坟头呢?上面又没写啊?”

爷爷得意了,“你看周围,位置正好对着古村,我们进来的路其实是一条古路。再看那边,”说着指指远方,有一条干枯的河床,“那是一条河,中间一条线,我估计我们囤东西那地方有个寺庙,但是不大,估计是这个木人的主人当年修行的地方。从这点,我判断应该是个佛家寺庙!”

“这个……这个大概有多少年历史了?”

“我看,怎么着也有个上千年了!”

我暗暗称奇,上千年!我居然摸过上千年的东西,如果我能活一百年,我要投胎十次,才能见到这个东西。我的天!上千年!爷爷在一旁催促道:“快去给你二叔搭把手!他一会儿该差不多了!”

我赶忙抄起铁锹,向二叔走去。

大概有个二十分钟,二叔将遗憾转化为力量,使劲挖掘着,不时地有土疙瘩被他甩弄到我身上,好好的黑色防水服,被他弄得像迷彩服。突然就见他挂上呼吸面具,撅着屁股趴在地上,像个挖洞的豚鼠。我在一边不管怎么变换角度,都只能看见他的屁股。爷爷不知什么时候抄到他的后面,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脚,他一下半个身子掉进了那个坟头里,就听里面吼道:“谁!谁踢我!”

说话间,他就像条泥鳅一样溜了出来。站起身时,吓了我一跳,只见他头上挂着一条干枯的残臂,成黑色的了,而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。爷爷先是退了一步,一只手顺便把我往后一带,另一只手抓住小舅的脖子也是一带。我一个趔趄,撞在正在埋土的叔叔身上,他倒是机敏,反身把我一接。好险啊!我的身下就是一大片芨芨草,要是倒上去,估计我今天晚上就有的受了。

爷爷冲着二叔喊道:“你站在那儿别动!”

我一阵莫名其妙,这到底是咋啦?只见爷爷拉紧身上的防水服,套上呼吸面具,叔叔也是下意识地照做。小舅说:“哦,珉儿,快戴上呼吸面具!”

二叔开始紧张起来,问道:“咋啦,咋啦?什么事儿啊这是?”

爷爷戴好胶皮手套,走上前去,“你头上挂了半只手,你不知道吗?”

二叔说:“不知道啊!快拿掉!恶心死了!”

爷爷说:“别动!半只手有毒!”

二叔听罢,乖乖地站定。爷爷拿下那半只手时,掌心上掉落了半滴亮晶晶的液体。爷爷说:“水银!!”

二叔似乎松了一口气。爷爷接着说:“如果你没戴呼吸面具,这坟头里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毒雾,进去一个死一个,呼吸到这个气的,很快也会半瘫!”

我说呢,刚才爷爷咋那么紧张。爷爷小心地把残臂从二叔头发上取下来,生怕弄断他一根头发似的。刚取下来,二叔就跳到了一边,哇哇大叫道:“奶奶个熊!吓死老子了!刚才谁踢我!”

我们都没说话,爷爷说:“我踢的,你刚才进去时我就觉得不对,远远地看,你周围都变形了,那是为啥?代表有东西在挥发!还挖!挖挖挖!挖得命没了高兴了?”

二叔不说话了,隔着面具,我都能想象出他的沮丧,看来,倒霉的不止我一个啊!

爷爷说:“这个坟让他挥发着去,你们挖另一个,远一点的,都把面具给我戴好了!开了门就喊一声!”

说着,他走到一边,去掉面具,打量着周遭的情况。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坟头,黑洞洞的坟洞子里,好像有一具黑色的棺椁。

我们先帮着叔叔把最大的那个坟填好,就转到另一侧,找了个相对大些的坟,开始动土。戴着呼吸面具让人极为不舒服,防水服里流出的汗水进了胶鞋,我感觉像身处在沼泽里,每走一步都感觉鞋子要掉了一般。大家似乎都在节省体力,没说话,最先不行的就是我。渴死了,我退到古村脚下,去掉呼吸面具,感觉到了新鲜干燥的空气,真是享受!我大大地吸了一口,开始脱身上的防水服,接着也顾不上花姐有没有看我了,就穿了一条裤衩,在阴凉处站着。热风吹过,我打了一个冷战,好舒服,毛孔一紧,感觉又回到了家里的空调下。我站了不到五分钟,看到二叔不行了,也跑了出来。他一般很少承认自己不行,总喜欢把小舅拉上。两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的时候,叔叔突然间一个用力,冲我们说了一句:“挖开了!”

爷爷却站起来说:“都回来吧!休息一下!不然没体力了!”几个人这才从坟头走过来。

我拿起水壶喝了起来,水是温热的,可能是放在这沙地上的缘故。这次叔叔喝得最多,喝光了一壶,二叔、小舅两个人跑去抱了一个西瓜过来。几下砍开,他们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我也拿了半块,可能喝水喝多了,不怎么吃得下。爷爷说:“你们两个臭小子,吃完了再一人喝点水!这玩意吃多了也不解渴!”

我看看表,已经下午三点了,爷爷居然不叫大家吃饭。我问:“爷爷,啥时候吃饭啊?”

爷爷看看我,“一会儿换着吃饭,人停坟不停。这地方不安全,早点弄完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,看见花姐从一处断墙下来了,拿起水壶喝了起来。我慌乱地开始穿衣服,为了分散注意力,还问:“花……花姐,有没有什么情况?”

她摇摇头,并不看我。我稍稍安心,这都已经两次在这个女人面前只穿裤衩了。我不愿意在这儿继续尴尬,就穿起防水服,冲爷爷喊了一句:“爷爷!咱们快去看看吧!”

爷爷拉上防水服的拉链,“嗯!我孙子都比你们勤快!”

说着,我们就往叔叔挖开的那个坟头走去。路过那个灌着水银的坟头,爷爷隔了一段距离,蹲下朝里看了半天,之后又站起身,继续往前走去。他打了个头灯,往里看,我则撅着屁股,也向里看去,看到了……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棺椁,两头尖尖,中间很宽,就像一条船。爷爷站起身说:“去把你叔他们叫来,咱们看看外国来的古尸身上有没有好东西!”

我听了很吃惊,也很兴奋,外国的!我一路小跑,二叔他们已经吃完了西瓜,正在那儿四脚朝天地纳凉。我说:“爷爷让咱们都过去,说看看国外的古尸!”

叔叔穿起了防水服,二叔、小舅也开始折腾起来。花姐站起身往里走,我看着她,轻轻地喊了句:“花姐!你当心点!”

她“嗯”了一声,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古村。小舅调侃道:“还懂怜香惜玉了哦?哈哈!”

二叔说:“咱家珉儿长大了!”

我不再给他们调侃我的机会,转身拿着铁锹,一溜烟跑去爷爷那儿了!

我冲着那个坟洞旁就是一铲子,爷爷说:“往外挖!往外挖!小心别把宝贝碰坏!”

我点点头,才几下就感觉身边温度至少提高了10度。热啊!难受啊!但是本能告诉我别停,一会儿叔叔他们换下了我。我就尽量站着不动,就算热也不至于热得如同燃烧。

就听爷爷说:“二子,你下去,记住,绑活结在棺材尾部,在前头打死结!”

二叔下去了,一会儿爬出来。我去扶他,结果他还抱着一个大瓦罐,一出来就说:“里面有宝贝!里面有宝贝!哈哈哈!这个坟里就这么一个陪葬,都让开让开!”

爷爷又踢了他一脚,“滚一边去!里面是啥都不知道,就乱开!”

二叔想想也对,让到一边。爷爷跪在地上,慢慢地感受了一下这个瓦罐的重量,轻轻摇了一下,听到里面有金属的碰撞声。就在这个时候,瓦罐上面的罐盖破了,掉了下来。爷爷看了一眼,就丢给二叔,“给,你的宝贝!”

二叔接过一看,像泄了气的皮球,喊道:“五铢钱!五铢钱!你说你个死人!放什么不好,放些不能用的钱?!”

但是他好像也并不打算丢掉,只把它们轻轻放一边。我凑上去,拿起几枚看了看,上面生了些铜绿,有的还是黑色的,通体漆黑,点点铜绿,我幻想着这个东西能在古代买到包子的感觉。我回头问二叔:“这个不值钱?”

二叔说:“一个最多卖一百块!还是卖给老毛子的价格,这个东西人家多了去了,不稀罕啊!”

我说:“那就卖给暴发户嘛!”

二叔沮丧了,“这个东西实在是丢了舍不得、留着不好卖的东西!暴发户带着个古钱上街,你看那黑颜色,还有那个绿,不够美观!要么搞成一套也值钱,几万吧,但是你说哪个傻帽下葬放个一毛钱下去?当零钱坐车用?”

我想想有道理,顺口说:“那回去你给我几个!我去哄哄女朋友!”

爷爷说:“你拿几个行了,剩下的给人家放回去吧!这装五铢的罐子不值钱,拿了没用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。接下来,四个绳头,我们一人一个。爷爷说了一句:“拉!”就见那棺椁一点一点地出来了,等全部拉出来时,我看了看,果然是条船的造型。没有棺盖,里面的人是个女性,包着头巾。小舅乐了,“女人?!哈哈!应该有好东西!”

我看着那个女干尸,死前应该很安详,整个包裹得很严实,头部包着白黄色的麻,头发从中分开,颜色是褐红色的。她鼻梁高耸,眼窝凹陷,嘴唇很薄,是典型的新疆人长相。最奇特的是,她头发上的装饰居然是枝羽毛,身上穿的是件长袍,料子接近于棉质,我轻轻地摸上去,感觉还可以。

小舅不管这些,动手扒拉人家头巾,嘴里还说:“乖!让我看看有没有耳环?哈哈!”说着动手就将耳环摘了下来。我拿过一看,颜色发黑,弯弯的耳钩下挂着三个小链子,链子上有三个如同古代箭簇的小菱形,我问爷爷:“爷爷,这……这是什么材料啊?”

爷爷看了一眼,带着橡胶手套摸了一下,“金的!”

我大吃一惊,“啊?黑金?”

二叔站起身说:“什么黑金!那是这耳环上沾上了脏东西,用硫酸一洗就黄了!”

我好像有点明白了,干这一行还得有点眼力,不然挖出了宝贝看不懂是啥,就当垃圾给丢了,以后知道了,可是要把肠子都悔青的。

我小心翼翼地把耳环递给叔叔,他拿出油纸包好,“这个还算值钱了!”

我看着小舅,他刚解开了古尸的长袍,只见古尸双手放在小腹,腿的姿势很怪,曲侧在一边,长袍下穿着一件绸缎衣,上面绣着一只鹰,栩栩如生,我知道这件衣服很值钱。这古尸还带着一个手镯,很奇怪的玉手镯,手镯是拼合而成,每一块基本都是一样的,每一块上都刻着坐着的佛,一共六块。玉泛着淡淡的青白色,穿孔分别在玉顶处和玉尾处,很小,凿得很圆润。六块玉是由细麻绳连接的,麻绳呈黑色,可能是用什么材料浸泡过。古人的智慧,仅在这小小的手镯上就可见一斑。

叔叔取下那块玉,“珉儿,这和我给你的玉是一样的,只是我给你的那种是后来加工成项链的,也算是很少见了。这样的镯子,在丝绸之路最繁盛的时候都是极品了,能戴得起这个玉镯的,至少也是这个城里最有钱的人之一了。”

我下意识地去摸摸胸前的玉,又仔细打量着这个玉镯。玉很透彻,有点点黄迹,爷爷看了,“嗯!这正是魂魄进了镯子,好好!”

我将玉镯拿起来,想隔着呼吸面具,尽量去看清楚。那佛在阳光下尽显笑容,可是姿势又很奇怪,到底是站着还是坐着,搞不清楚。我问爷爷:“爷爷!这佛是个什么姿势啊!”

爷爷看了一眼说:“这是阿弥陀佛,驱邪的!”

我又吃了一惊,问道:“阿弥陀佛?这不是念经的时候常念的,打小就听过的那种吗?”

爷爷说:“是啊!他本来就是佛,这个佛说过,‘若有人欲生我的极乐国土,他只要念我的名字,至至诚诚,那怕是只念了十声,也可以生到我的极乐世界来’。古人信这个!”

我点点头,把镯子递给爷爷,他拿油纸包好。小舅又开始扒那件丝绸衣了。衣服脱得很顺利,就是脱到肩膀时,他一不小心,弄断了人家的胳膊。他忙说:“罪过啊罪过,回头一定好好给你下葬!”

他把绸缎衣剥去后,我看到这具女古尸穿着一间纯白色的裹衣,下体穿着一条白色的绸缎裤,裤子很肥,很像以前的灯笼裤,在侧向一边的脚上穿着一双皮靴。皮靴很漂亮,上面有点点的花纹。我看着她,揣测着她生前一定很漂亮。她有一双纤细的手臂,手指也很长,很漂亮。可能是因为环境干燥,指甲长了一点,但是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美,看得人有点不忍心脱去她的鞋子。小舅对这一切毫不在意,但是也是轻轻地,尽量不去破坏她的身躯。脱鞋子很容易,可能是她的裹布在下葬的时候保存得很好。

爷爷拿过皮靴,摸了摸,“很可能是鹿皮!嗯,这鞋子只有成双,才能卖上个好价钱!”

就在这时,鞋子里掉出个东西,说时迟,那时快,爷爷一把抓住,发现居然是个金片。

我接过金片,仔细一看,上面写着梵文。我问爷爷:“这是什么意思啊?”

爷爷说“这是证明这个女尸信佛的最好证据!”

我急切地问:“为什么?”

爷爷说:“这就代表立地成佛,死后皈依佛教!”

我又问道:“爷爷,从她的相貌看,她应该是少数民族,为什么她会信佛教呢?”

爷爷说:“呵呵!这个不好说,汉族也有洗肠子不吃大肉的(新疆管猪肉叫大肉),少数民族信仰别的教也有可能啊!”

我点点头,然后又发现女古尸的腿边空间有一个篮球大小的陶器罐,远看就如同一个大大的高脚杯,上面有个盖。爷爷看了一眼,盖是打开的,代表没有经过密封。他轻轻拿起盖,里面还有一些物件。爷爷一看,就大笑起来:“嗯!还是个痴情女子!”

我很纳闷,上去一看,有一束淡黄色的发丝,放在一个很精致的铁盒里。铁盒已经锈出铜绿,有一只也已经半黑的金鸟,还有叫不上名字的东西,但是剩下的基本上已经到了一碰就碎的地步。最下面垫着一层白色的绸缎,上面落满了灰。

爷爷盖上盖,“大力,你快去把它放到我车上,拿棉花包好!”

小舅或许早想跑开,因为这儿酷热,一般人很难待上几分钟,可是我们已经待了快一个小时了。

最后的清理工作就到这个罐子这里。我很天真地问二叔:“要不要我去拿件衣服给人家盖上,你自己看,除了袍子,人家里面就没的穿了?”

二叔用鄙视的眼神地看着我,说:“你是不是被晒中暑了?这东西放进去就是罪证,而且你全身臭汗,不怕把人家给熏得跳起来和你拼命啊?”

我想想很有道理,但是总觉得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。看着他们一点点地把这“船棺”送进坟头里,我摸摸身上拿着的几枚五铢钱,心里很不是滋味,干脆把这几枚五铢钱也一起放进了她的坟里。

爷爷招呼我们填埋盗洞,然后回去休息,顺便清点了一下战利品,说道:“这次把那个灌水银的坟处理完就差不多了,我们还有一处墓要去!”

这次比上次渴得更厉害,大家脱了防水服后,都在狠命地喝水,连爷爷也开始狂喝。看来大家都热到了极限,我说:“爷爷,我热得受不了了!”

爷爷丢出一瓶清凉油,“都擦擦!你们快到极限了,今天把这儿处理了就收工!在这儿休息一个下午!”

我看看表,已经是下午六点,这倒好,午饭没一个人吃成,就赶上吃晚饭了。我爬着走进古村,找了馕和几根马肠子。因为喝了太多水,我感觉一点都不想吃,但是一种心里抽搐的感觉很快涌了上来,我知道是因为饥饿,于是强迫着自己吃下一点点,接着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。我怀疑自己中毒了,怎么这么不济,接着一阵眩晕,就在我要晕倒时,我仿佛看见了花姐。我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,过了一会儿,当我有感觉时,闻到了一阵刺鼻的清凉油味,睁开眼时花姐正在身边,抱着我的头,不停地掐我人中。突然间,一阵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,我侧过脸,“哇”地一下,吐了一地。基本上除了酸水,我胃里什么都没有。

“你中暑了!”花姐轻轻地说道。

我不敢去看她,害怕看见那冰冷的脸。我说:“我没事了,对不起,把你鞋子弄脏了。”

花姐轻轻地说:“你休息一会儿!刚才我已经帮你擦了擦身上,这儿有消暑丸,你吃几粒,再吃点东西就没事了!”

说罢,她放下我,就闪进古村消失不见了。我回味着她刚才的话,帮我擦了身体……擦了身体?!我赶快把手伸到下面摸了摸,还好,还好,没擦要害,不过身上很舒服,还有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的余香,我感觉自己好像好了很多。

就在这时,爷爷不知从哪儿慌慌张张地跑来,问道:“你怎么样?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,就是老汉我造孽了!行了,你休息吧!”

说罢,他戴上呼吸面具,就跑到叔叔他们那边那个灌水银的坟边去了。我想刚才他可能是去换花姐放哨了,这会儿见我醒来了,就赶快过来看看我吧。

我也穿上了防水服,尽管感觉自己快要虚脱,还是戴好呼吸面具赶过去了。门开了很宽的一条缝,里面的情景和别的坟都不同,棺椁周围的土已经被浸泡成黑色的,棺椁也是黑的。爷爷看了我一眼,“你给我回去休息,不要命了?”

我说:“没事儿,我就看看!”

爷爷说:“大力,你把他看好啊!出了事你负责!”说着又往里看,嘴里喃喃地说,“这东西不好拉出来啊!这黑的多半也是水银,挥发了半天怎么还有呢?棺材黑了,里面还有好多水银,这……不符合逻辑啊?”

我问道:“爷爷,这放水银是为了防腐啊?”

爷爷拍拍身上的土说:“这个谁都知道的,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了,新疆这地儿干燥,没必要多此一举啊?”

我想想也是,就说:“那会不会是他下葬那会儿正好赶上暴雨,埋的人又怕潮湿,尸体坏了,就这么着放些水银下葬的呢?”

爷爷说:“不会!暴雨下葬坏了风气,怎么也会等天晴了下葬,新疆古人下葬都讲究个天气,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道理,不会选老天不高兴的日子埋人!”

我想如果这么说的话,我就没点子了。二叔说了句:“这货是不是天生就喜欢水银啊?”

爷爷思考了半天说:“可能吧!来!这么着,人下不去,咱们就钩出来,去拿三个倒耙!”

小舅屁颠颠地跑去了,一会儿扛着绳索,挂着三个倒耙过来了。爷爷抓起一个倒耙,沿着坟头的洞跨进一步,腰一发力,倒耙顺着坟底就飞了进去,他再用力一拉,倒耙就挂在了棺椁的一角。第二个也很顺利,第三个放在一边,爷爷又把两个绳索并成一股,叔叔、小舅、二叔一起用力。棺椁在坟头里发出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,但是声音又很怪。我蹲在一边,打着头灯往里一看,发现大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,但棺椁只动了一米左右。爷爷放下手里的绳索,“真邪门,这么重!行了!大家把东西收收,去吃饭,让里面水银再挥发一下。”

说罢,我们跟着爷爷回到了古村。

大家吃东西时好像胃口都不怎么好,叔叔倒是慢慢地吃了几口,一直没停。二叔光吃馕,小舅正好相反,光吃马肠子。爷爷一会儿从角落出来,又是一人发了一小袋生理盐水,不过给了我两袋,“你喝一袋之后开始吃东西!”

花姐没有过来吃饭,我一直想看看她在什么地方,可就是没看到,我回忆着躺在她怀里的时刻,怎么感觉有点幸福呢,可就是失忆晕过去了。我当时如果清醒过来再装睡会儿多好啊!可是偏偏就到一边吐去了,丢人啊!

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,转眼间到七点了,热浪似乎弱了一点,但是我感觉地表的温度已经快让这沙土地沸腾了。生理盐水在我身体里开始有了作用,我抹了点清凉油,闭目养神,有红头小蚂蚁不时从我腿上爬过,我只有力气看着它们爬上爬下,在我腿上肆虐,已经没力气去驱赶它们了。

爷爷似乎也很累,白色的衣服已经湿透,想想他这么大岁数,在这儿遭这份罪,我心里免不了有些难受。

爷爷站起身,开始穿防水服,说道::“快点吧!不能再等了!”

大家都知道,现在基本上是在和时间打仗,如果天黑前不完成这个坟头,晚上不能点灯,天一凉,空气中的水分就会附着到干尸身上,等一开棺,尸体就会有不同程度的损坏,这会给拿取棺材里的宝贝增加困难,可能要多花一倍以上的时间。

大家再次回到那个坟头边上时,爷爷说了句:“一鼓作气拉出来!我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!”

我还在诧异为什么爷爷把时间计算得那么准确,大家已经抓住绳索,一起用力了。就这样,里面的棺椁被一点一点地拉了出来。

快出来的时候,爷爷挂上第三只倒耙。这只倒耙每次都用在棺椁中间,要比其他的大一号。这个倒耙一上,棺椁似乎好拉了一些。等出来时,我才看清楚这是个彩棺,上面红色、金色的彩绘让人眼花缭乱。一侧画着只猛虎,线条很粗犷。猛虎身前画着一个佛,表情很自然,身周金光闪闪。虽然这木棺已经被水银腐蚀,但是大部分绘画都很清楚。

棺椁的另一边画了一群人,全部是跪着的,每个人都显得很虔诚,朝一个阿弥陀佛跪拜着。阿弥陀佛不怒自威的表情让人肃然起敬。

我蹲下身子看着棺盖的接缝,是镶死的,接缝很紧密。撬棍用力时,因为年代久远,加上水银对木材的侵蚀,棺盖直接裂开了。这让人很无奈,我们只有一块一块地敲,爷爷为了不损坏棺盖,把每个角都撬动了一下。这很浪费时间,对本来就没什么体力剩下的我们更是一种折磨。终于,棺盖应声而开,爷爷说:“别急着看,这个棺材很古怪!里面是什么不知道呢,先开开晾一晾!”

爷爷走得远一点,看我们把撬棍支上,就蹲下眯着眼看。隔着呼吸面具,我看着爷爷和二叔他们,他们似乎也不着急,都围着看。我凑上去问叔叔:“你们都看什么呢?”

叔叔说:“奇怪啊!这个棺加水银是奇怪,而且一般的棺都是不封的,为什么这个封得这么严实?”

我听叔叔这么一说,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,想着里面不会是什么邪恶之物吧,既然出现在佛教坟头,是不是被佛祖镇着的邪物?我越想越害怕,那微微翘起的棺盖在我看来阴森森的,尽管是白天,太阳还很大,我都能感觉到里面透着阴阴的冷意。

我躲在叔叔的身后,爷爷突然站起来,“开门!没什么问题了!”

小舅和二叔走上前去,一个用力,四只撬棍应声落地,棺材慢慢地打开,吓了我一跳,里面……里面居然是……里面居然是一只小象!小象侧身卧着,全身银光闪闪,看得出来是全身擦了银粉。它的皮肤全部干枯,尾巴那段已经腐败,与象腿贴在了一起,上肢两只小蹄子也已经融合到了一起,象鼻子倒是很整齐。这象的身下垫着一块夺目的布料,看不出材质,可能因为水银的缘故,已经发黑。小象肚子还很大,象头上放着一块金色的头布,四四方方的,煞是好看。

小舅动手就解那块头布,“哼哼!废了老鼻子劲,结果弄出一只象,也就这头布值钱了,你看这金丝!哎呀,要没这水银,这个可是要更值钱的!”

我可怜这只小象,但是心里有一个疑问,为什么要放一只小象呢?

我问爷爷:“为什么要放只小象啊!这也不像陪葬啊!”

爷爷说:“这就对了!这是送给佛祖的大礼,哼哼!这象可是好东西,佛祖讲究四相平衡,这象就是这么个说法,送给佛祖,保佑家里四相平衡!”

“可是……可是四相是八卦里的卦面啊?怎么会是佛教呢?”我突然发现爷爷也有糊涂的时候。

爷爷说:“呵呵!看不出你对这个还有研究哦。很好!你看,象车顶都会有四个角,而不是圆顶,代表了权力,这就是四象。只是这个四象不同于八卦,它分的是首为象眼,次为象牙,其次象鼻,最后为象腿,分别都是有讲究的。呵呵,慢慢学吧,小子!”

我恍然大悟,这个太新鲜了,好像这象眼的确保存得很完好,我又问:“那为什么要给小象擦银粉呢?金粉不是更好看?”

小舅在一旁鄙视道:“哼哼!这银象是代表了佛祖的智慧,不用金那是低调,银色代表永恒啦!”

我受教了。爷爷开始往外走,“你们有没有受伤的,受小伤的不要碰,到一边凉快去,能跑能跳的收拾这只象,完了大家就撤。对了,象眼睛是宝石,肚子里也有货!你们不会没注意到吧!”

我大吃一惊,二叔说:“就这么大的肚子,谁会注意不到!”

本来转身要走的我,又转身回头看那只象。果然,象眼有些发红,再一看,果然是很有色彩。这可是古人的大手笔啊,叔叔抽出小刀,对着眼睛一别,宝石滑了出来。这宝石是暗红色的,周体被切割得很有样子,我看得爱不释手,递给叔叔的时候,我还多看了几眼。

接着叔叔抽出一把剪刀,拉起象肚子,几剪刀下去,就看一个硬邦邦灰色的东西从象肚子里滑落出来。我定眼一看,好像是……好像是……好像是象的胃,叔叔拿起来,看了一眼,里面鼓鼓囊囊的,好像很重。叔叔抽出一把手术刀,轻轻一划,再一掰,里面全是银珠子,大大小小的。叔叔看着,笑了一下,说道:“银珠子?!真是能倒腾!”

我拿起个银珠子,上面也很黑,叔叔要不说,我还以为是金珠呢!叔叔小心翼翼地将灰白色的胃放进油纸里,又看了看,确认没有什么宝贝了,才招呼大家把棺盖盖上。关上棺盖的那一刻,我看了看那小象空洞的眼睛,想着,古人也真残忍,要在小象活着的时候喂它那么多银珠子,让它饮弹而死。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小象的痛苦!他们还要把它的眼球去掉!唉,不能想啊!

我们又是好一顿用力,不过这一次就容易多了。大家推棺椁的四个角,基本上只要推一下就进去一点,最后,那彩棺完全没入了坟头里。我也看了那彩棺最后一眼,默默地嘀咕道:“小象,你活了千年,很不容易了!好好安息吧!”

小舅在一旁看着奇怪,问道:“喂!你是不是中暑烧糊涂了,对古尸说开话了?”

我说:“没有啦!就是觉得它可怜!”

小舅不再理我,加快了掩埋的速度。

举报 回复

1236

主题

125

回帖

4229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4229
第十章 安全撤离


夕阳挨着地平线缓缓落下,大约过了几分钟,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披上了霞光。我在古村上看见了那几处坟,除了有些新土,安静得就好像从来没有被人打扰过似的。晚风轻轻地拂过脸庞,让人感觉非常凉爽,非常舒服。

今天真的太累了,从未有过的疲倦,我甚至连饭都不想吃。爷爷就说:“你把这块马肉吃了,不然晚上饿了起来还要打扰别人,影响明天的工作!”

我看着半块风干马肉,无可奈何地吃了起来。一天没见到花姐了,心里只要想到她,我就莫名开心。此时,她正在不远处的一处墙角下休息,微微垂下的脸庞,飘逸的长发,在周围景色的映衬下,显得格外夺目。我咬了一口马肉,一边看着她,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,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
饭后,大家都很放松,我和小舅时不时还说着今天的事。我说:“小舅,我觉得那个女尸挺漂亮的,说不定是外国人呢!”

小舅大笑说:“那你去把她挖出来娶了她,说不定她高兴了再封你个楼兰都尉当当,然后再给你找头象坐坐。”

我说:“好啊!到时候我做了都尉,一定给你个宦官统领做!”

小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。

就在这个时候,爷爷急匆匆地跑过来,“大家快收拾东西,不需要的东西都扔了,咱们撤!”

我们大吃一惊,都急忙站起来。爷爷说:“几公里外有车!不清楚干啥的。快!”

我开始手忙脚乱起来,拿哪个都不是。爷爷压低声音说:“干粮留一点,其他都丢了!家伙都藏起来,下次来拿!挖出来的东西全部放吉普车上,吉普现在就走,在若羌村口见,没见到我们,不许进村!孙儿,你和小花坐我的车,我们去拖住他们,剩下的人收拾。速度要快啊!”

我听罢有些紧张,但是又有些兴奋,终于要和花姐坐一辆车了。爷爷此时已经坐在了车上,冲我说:“英吉沙给你叔他们,你往前坐什么,和小花坐后面去!快点!”

我和花姐坐到了后面,我一边拍着身上的土,一边偷偷打量着花姐,见她整理了一下衣服。爷爷车开得飞快,我以为我们要跑路,结果他却迎着那处车灯,飞快地开了过去。

接着,爷爷把远光灯也打开,在一棵枯树旁停了下来。这时,太阳已经缓缓地没入了地平线,但是光线还是可以看见的。花姐跳下车时把照相机丢给我,用命令的口气说:“下来给我拍照!”

说罢,她就走到那棵枯树旁,摆了个很妩媚的造型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些啥,爷爷摇下车窗,趴在车窗口上,“闺女!你脖子往后伸,好看!”

我傻傻地站在那儿,远处的车已经越来越近,我已经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低吼。此时此刻,我紧张地站在那儿,一动不动,只听花姐低声呵斥:“快照啊!”

我反应过来,“咔咔咔”狂按快门。手还没停下,就见比二叔他们的吉普车还要破旧的两辆吉普车停了下来。花姐朝他们招手,“你们好啊!天太热了!”

我听到这个声音,骨头都快酥了。她从枯树边走过来,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,一脸天真地看着那两辆车里的人。

晚风吹着花姐的长发,轻轻地拂过我的脸,让我感觉很舒服,也踏实了不少。这时,车上下来五名精壮的汉子,问道:“你们是干啥的?”

我打量了一下这五个人,跟刚从坟头里爬出来的没什么两样,有两名是少数民族人,其余全是汉族人,穿戴都相当邋遢。为首的大胡子是个汉族人,扛着一支枪站在那儿,那枪倒是很干净,其余的人则绕到爷爷的车边。

爷爷已经下了车,满脸堆笑,“各位!各位!不好意思!不好意思!不知大驾光临!多有得罪,多有得罪!”一边掏出中华烟,开始给他们散。

其余的人都接过了烟,唯独大胡子不接,“问你呢!你们干啥的?”

花姐慢慢地藏到我身后,声音不大不小地说:“我害怕!”我想这一声,他们几个都听到了。然后,她又慢慢地藏了一把短英吉沙在我裤腰后,把我的衣服拉好。

我机灵了一把,反手将花姐搂在怀里,“乖!亲爱的,没事儿!这是和平年代,哪儿来的坏人!”

我见花姐朱唇轻咬,手指用力在我腰上掐了一下,我痛得厉害,却不能做出任何表情。

爷爷笑着说:“呵呵,我孙儿高中刚毕业,一直说要见见这大戈壁。这孩子从小被惯着,这不就一起带出来见见!各位,老汉儿身上没有什么钱,您看我这儿还有一千多,要的话全部拿走,行行好,不要伤害我们!”

大胡子围着车转了一圈,“你把火熄掉,车门全部打开,我们要检查!”

爷爷唯唯诺诺地说:“好好好!你们看上的尽管拿!不要伤我们的性命就好!”

说罢,他很快地跑过去熄了火,又把车的前门和后门全部打开。那个大胡子走到车后,看到半桶水、一个油桶和一个麻袋,“麻袋里装的是什么?”

爷爷又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,跑过去说:“好汉!这可使不得啊!这是我们仅有的一点口粮了,今天我们走不出去,我们就挨饿了,这……这……”

说着就要跪下,那个大胡子一把扶住爷爷,“你干什么?站好了!”说着走过去打开口袋,看到馕和风干马肉,还有几段马肠子,“你们就带这些?”

爷爷说:“小老儿就牙好,还有糖尿病,吃其他的也吃不了,这趟可是苦了我这两个孩子!”

大胡子接着问:“你们从哪儿来的?”

爷爷说:“和田,我从和田来的,我三年没见我孙子了,这次从克拉玛依把他们接过来到处走走。孩子学习也可怜啊,从小没怎么走动过!”

我站在那儿,又紧紧地抱了抱花姐,壮着胆子说:“叔叔,你们不是坏人吧?”

大胡子好像看不出我们有什么异样的地方,就说:“我们是楼兰保护站驻站人员,不是坏人!在那边发现一辆面包车,就顺着车轮压下的痕迹过来看看。”

我说:“啊?这戈壁滩里是不是有杀人犯啊?”

大胡子见我很天真,就说:“不是,是盗墓贼!”

花姐睁大了眼睛,“啊?这儿有死人?亲爱的,这怎么办?有鬼的,我害怕!”

我说:“各位叔叔,这……这儿是不是真的有坟墓啊?爷爷,爷爷,我们怎么办?”

我将花姐抱得更加紧了,爷爷则走到我身边,“不怕不怕!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,不怕!这不是还有这么一大群人呢!”

说着,他摸摸我的头。我心里想笑,却又要装得很害怕的样子。这些驻站人员看了一会儿,看不出什么,又问:“你们过来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吗?”

爷爷说:“没有啊,我们就照照相。主要是怕半道上车坏了,开了就不能停下来啊!你也知道,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,出门小心点总是好的!”说完,呵呵笑着。

大胡子说:“那你们要小心了,这地方不太平的,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吧?”

爷爷说:“如果我方位感还对的话,这么一直走就差不多吧!”

大胡子说:“嗯,你们走吧,路上小心。”

爷爷说:“各位好汉啊,多谢你们了!要不是你们,我们还真不知道这地方这么危险!”说罢看看我,“孙儿,这下死心了吧!还看戈壁滩不?”

我直摇头,“不看了,不看了。爷爷,我想回家!”

爷爷立即上了车,“走吧,快上车!难道还要玩儿不成?!”

我搂着花姐的腰,将她扶上车,“亲爱的,慢点。咱不怕,有我呢!”

车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底下开了出去。我坐在后排松了口气,“刚才真悬啊!亲爱……哦,不是,花姐。”

爷爷说:“哼!几个毛头小子,还和我过招!”

我点头附和着,看看花姐,她又换上了一张冷冰冰的脸。我想起刚才摸在她柔软的腰上的那种感觉,真过瘾,就不时地侧过脸傻笑着。

我说:“爷爷,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,都被人发现了!”

爷爷说:“不怕,如果不是为了掩护那几个小子,我跑上高速他们还没追一半路呢,这地方,我熟!”

爷爷接着问:“你知道轮胎藏哪儿了吗?”

我说:“知道呢,就在古村旁那个的土包子里,比较大的土包子后面!”

爷爷点点头,“他们大概已经放气了,面包车应该是没气了。”

爷爷把车开得很慢,直到那两辆吉普车也看不见了,才调转车头回去拿轮胎。到了地方,他只在后备箱放了两个,还留下两个,一个放在前座,另外一个放在后座。我心里暗暗窃喜,这是老天保佑我啊,给了我一个和花姐联络感情的机会。我放好轮胎,往花姐那边挤了挤,卖起了乖,“花姐,那个……那个不好意思啊!要不我往前坐坐,别挤着你!”

花姐看了我一眼就侧过脸,“不用!”

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,怎么刚才叫亲爱的,现在却连个姓都不知道加呢,不过不要紧,能挨着花姐也是幸福的,这样的机会得来三生有幸啊。我把身体往前靠了靠,车时快时慢,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花姐的胸脯,心里美滋滋的。花姐似乎也感觉到了,侧过身开始了闭目养神。我正在想再怎么欺负她一下,结果一个急刹车,我直接撞在了前排的椅子上,那个痛啊!

爷爷先下了车,左右看了看,便找了一处高地方便去了。我知道他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,看看有没有伏兵。一会儿,爷爷提着裤子走了下来,“换轮胎,快点!”

花姐把鸭舌帽一戴,挽起袖子,跳下车,打开后备箱,拿起千斤顶,就半跪在了车边。一会儿,她就换下了旧轮胎。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,这是女人吗,连换车轮胎的手法都和F1方程式赛车的技师差不了多少?!我觉得自己拿轮胎的速度都赶不上她卸轮胎的速度。不一会儿,她换好了轮胎,爷爷发动车,一看,这些人连油都抽光了,就说:“加半桶,路过补给站再加满!”

我抬过汽油桶,花姐接过去,一个人利索地往里倒。我真想上去帮忙,却怕自己会越帮越忙,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没用。

花姐开着面包车,我还是坐在爷爷的车里,由爷爷开着车。两辆车保持了大约40米的距离,在这深夜的戈壁上,不紧不慢地开着。

天已经黑了,爷爷没有开冷气,也没有开窗户,车里就像蒸笼一样,我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唇,干啊!热啊!我越来越没有办法忍受这车厢里的闷热,说了句:“爷爷,我要喝水,口渴了!”

爷爷说:“现在不能停车,你小舅他们现在下落不明,要是被抓了,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,所以得赶时间!”

我心中无比懊恼,还说挖舍利回去,结果就只弄了串珠子,现在又四处逃命,这命苦的,比黄连都苦。

我学着狗一般伸长舌头,希望能降下温来,结果没用。我把自己脱得只留下裤衩,还是热。爷爷说:“把衣服穿好,一会儿温度就降下来了,我现在是在保存温度。”

我不信,这会不会是望梅止渴啊,车开出一个小时了,要不是后面跟着花姐开的面包车,外面那么黑,我还真会害怕。我还在不停地用衣服扇着热风,看见爷爷又是一个急刹车。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,手用力顶着前座,但是还是被惯性带离了座位,头差点又碰上哪儿!

这黑灯瞎火的,爷爷要干吗啊?我穿好裤子,光着上身跟着爷爷下了车,外面有点凉飕飕的,我打了个冷战。不行,这温度,不穿衣服不感冒才怪!我赶紧上车把衣服穿上,穿上衣服了才发现,根本没有用——短袖。

我定眼一看周围,正是来时的那个小石包。我们刚停车,花姐的远光灯就彻底关掉了,一会儿她的车也停了下来。我搬开石头,掀开盖板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下面的空间,尽管周围已经黑尽,但是我还是看得很清楚。下面一共放着四桶汽油,外面好像还有一套挖掘工具,只是天色太暗,看不清楚还有什么。

爷爷说:“应该还有两桶汽油,全部带走!这个点废了,以后也不会来这儿了!”

花姐给桑塔纳和面包车加满了油,就把半桶汽油放在了我们的车上,她车上也放了一桶。就这样,我们又开始了赶路,我心想还好晚上吃了一块风干马肉,要不这会儿真该饿肚子了。刚才我趁花姐加油的时候,给爷爷的水壶里倒满了水,来到面包车那边,发现这根本就是个空车,什么都没有。

我把水壶递给花姐,“花姐,你留着喝吧!”

花姐打开水壶,“咕咚咕咚”地喝了好几口,又递给我,“留给你和老爷子吧!”

说罢,她转身回到了面包车上,打开远光灯,一溜烟儿地跑了。爷爷还在那个补给点站着,看了一会儿,走到后备箱,拿起半桶汽油,就往补给点的洞穴里倒。大概倒了三分之一,他把油桶关好,放在一边,“你拿石头把油桶盖好,放远一点!”说完走到一边点了一支烟。

我跑出几步远,开始垒石头,垒了一半就没石头了。爷爷看到后说:“差不多了,可以了!”

我们上车时,爷爷将烟屁股丢进了那个补给点,就见一阵火光冲天。我很纳闷,问:“爷爷,你把补给点烧了,为什么还留半桶汽油啊?是不是为了给以后的鬼脸做个榜样啊?”

爷爷说:“放屁!我做了榜样他们也不知道是我,我是给你叔叔他们一个亮子,看到火光尽快找到补给点加油!”

我急忙又问:“那……那他们知道哪儿有汽油吗?”

爷爷说:“当然知道了!老早就告诉他们要给自己留条后路!”

我又问:“那万一刚才那几个大胡子先到了怎么办?”

爷爷半天后才说了句话:“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!”

我接着问:“爷爷,花姐呢?她去哪儿了?”

爷爷说:“她必须先走,她的车被盯上了,要是我们一起走,万一被抓了,一个都跑不掉。”

我心里那个惊讶,这……这不是拿花姐做诱饵去了吗?但是我转念一想,花姐车上没有宝贝,就是被抓了,也问不出什么,大不了说跑远去方便,回来发现轮胎气被放了,油也被抽了,结果路过几个好心人,一人让了一只轮胎,又给了点油……不对不对,这个借口很混乱,而且牛头不对马嘴。

我不再说话,回过头看着远处的火光。火还亮着,不时地往天空中窜着黑烟,隔了好远依然可以看见。我暗暗祈祷:花姐、叔叔、二叔、小舅,你们一定要先赶到补给点啊!想想还没完,我又接着祈祷:那些个宝贝也要顺利回来啊。

还没祈祷完,就听见车咣当一声,接着水花四溅,车身一震。我还在那儿闭着眼睛,就被震离了座位,一头直接撞到了车顶。倒霉的是居然还是刚刚被撞过的地方,痛得我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了。我心里想,爷爷看见前面的河水,咋就不知道减速呢?

车在这上上下下的颠簸中平安地过了河,爷爷停了下来,站在河边,往远处望着。那点点的火光依然在远处闪烁,他蹲下身子洗着手。我也试了一下水,觉得很冷,但是我的手已经很脏了,虽然河水没有了来时的温暖,但是感觉依然很亲切。我洗了一把脸,冰凉的河水透过皮肤刺激着我的大脑,我又狂洗了几把,站起身,夜风吹过面庞,感觉那么刺骨,但是异常清醒。中暑的感觉也慢慢地烟消云散,爷爷问我:“你身体怎么样了?”

我说:“好很多了!”

爷爷喃喃地说:“这几个小子别有事了!”

我说:“爷爷,不会的!二叔和小舅机灵,叔叔稳重,一定会没事的!”

爷爷看了一眼,赞许道:“嗯!看人很准,很好!成事就得先看人!傻小子!走了!”

夜光下的盐碱地从远处看闪闪发亮,就像月夜下的湖泊一样平静,远处不时还有一闪一闪的小绿灯泡忽明忽暗,我惊讶道:“爷爷!你看那是什么?鬼灯……”

爷爷看了一眼,说道:“戈壁狼崽子,哼哼!没事儿!是我们经过它的地盘了,给我们送风的!”

我有些吃惊,看着那点点绿光不时地跟着我们跑。夜色下,我看不清楚狼的样子,但这是我如此近距离地靠近它们。狼的眼睛晚上果然是亮的,要不是在车里,我想我会崩溃的。

渐渐地我想睡觉了,我晃晃头,喝了一口水,可是睡意渐浓,我靠在靠背上,有一阵没一阵地打着瞌睡。爷爷偶尔回头看看我,“别睡!会感冒的!”

可是眼皮已经不听使唤了,一会儿,我就沉沉地睡着了,就在车非常颠簸的时候,我也只是换了个睡觉的姿势。我做了个梦,梦见我骑着小象,小象很高大,走起路来摇摇晃晃,但是我努力地控制着身体,让自己帅气一点。路过一处人家,我看见了一家古楼上有个美丽的女孩子,定睛一看,居然是花姐。我向她招招手,接着她开始转身就跑,我骑着小象在后面追,怎么追都追不上。接着又看见了叔叔,叔叔说:“她带你去找佛珠!”二叔、小舅在后面喊加油,我又在小象背上摇晃,却还是追不上花姐,我喊道:“你别跑了,慢点!”可我就是追不上,又是一阵颠簸,我模模糊糊地醒来了,看了看路,发现整个车都在左右摇摆。我说:“爷爷,我们没事儿吧?”

爷爷换了个档位,“没事儿!你再坚持一下,要出这坑地了,哦,对了,你刚才喊什么呢?什么慢点,什么别跑?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,又开始犯迷糊。我甚至不记得有没有跟爷爷说我是在做梦,就又睡了过去,这一次,好像我变换了无数次姿势,感觉自己像在一艘小船上,时而上,时而下,时而左,时而右。周围的一切都在拉扯着我的身体,我用手托着下巴,手撑着腿,用头顶在前排的座位上,可还是在晃悠。有那么一次,我还被震到了地上,我爬起来继续打瞌睡。后来我自己摸到了后排的安全带,迷迷糊糊地扣好,就那么半吊着,依旧和周公划船。我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口水流了一地,因为醒来时,我发现自己的周围好像被口水肆虐过,不是爷爷的,那一定是我的。

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暖风,我本是蜷着的身体慢慢地舒展开。不知什么时候,我出了一身汗,而且异常尿憋,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,车外黑黑的,爷爷不在车里。我透过车窗,看见面包车好像也在。打开车门后,我还是有点迷糊,只觉得喉咙有些痛,怕是感冒了,结果被晚风一吹,我一个激灵,想起自己快被憋坏了。我脱下裤子,站在路边,闭着眼睛就开始尿尿,只觉享受舒畅。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咳嗽,吓了我一跳。我一转头,是花姐,我结结巴巴地说:“花……花姐,你……你啥时候回来的?”

我有些激动,转身就向她走过去。她看着我,“到了快两个小时了,你……你先把你的拉链拉好!”

我低头一看,脸刷地一下就红了。我转过身,结结巴巴地说:“啊!我这个……我不好意思哈!花姐,我……”

我手忙脚乱地拉着好拉链,转身说:“好、好了!”

我脑子转得飞快,问道:“花姐,刚才有段路很颠,你没事吧?”

她说:“还好!”

我问:“爷爷呢?”

她说:“在那边,等你叔叔他们呢!”

我看了看她指的方向,只看到一片漆黑。我问:“我们这是在哪儿?”

花姐说:“就是我们照相的地方!”

她说这一句时,我感觉到了异样。她声音很小,但我看不清她的脸,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。我觉得此时很尴尬,就找了个借口问道:“是吗?”我左右走走,终于找到了照相的地方,还真是这儿,我终于回来了。

花姐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,“你先上车休息吧!说不定明天还要进去!”

我有些恐惧,“不会吧?!还要进去啊?”

花姐说:“怎么?你害怕了?”

我结结巴巴地说:“没……没害怕,就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!”

花姐一抹浅笑挂在了脸上,“没看出来,你耍贫嘴的本事不小嘛!”

我“嘿嘿”一笑,“你就当真的听,说实话,我还真有点害怕了,你一定也看了不少古尸,你不害怕吗?晚上不会做噩梦吗?”

花姐说:“没关系的,刚开始干这行的都这样,过一段时间就好了,你小舅当年还哭鼻子呢!”

我哈哈大笑:“没有吧?!他这么菜?”

花姐没回应。我站在一边,打了个喷嚏,揉揉鼻子,感觉鼻子好像被塞住了。完蛋了,感冒了!花姐似乎也发觉了,“你回车里吧,你感冒了,今天不睡,明天太阳一晒,中暑会更快!快回车里去!”

我感觉是在命令,又无法去反驳,就钻回了车里。我隔着车窗往外看,结果什么也看不见。我百般无聊地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,车里开始变得温暖起来。我感觉身体依然很重,干脆躺在后座,脑袋下放了一个水壶,垫上衣服,就开始继续做梦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车门被拉开了,一阵冷风吹进来,我腾地坐了起来,看见一个脑袋从前门伸了进来。我大吃一惊,叫道:“二叔!”

他冲我“嘿嘿”地笑着。我跳起来,扑下车,把他一把抱了起来。他说:“呵呵,小子劲儿还挺大的啊!快把我放下来!”

我放下二叔,“你们怎么跑了那么久啊?我都快急死了!”

二叔哈哈大笑道:“我看你不是急死了,你是睡死了!”

我问道:“你快说说,你们怎么那么久啊?”

二叔说:“你们一走,我们就装了宝贝,开车冲了出去,要不是那个古村挡着,我们早就暴露了。你叔叔车技好,开得不紧不慢,大概出了20公里才加速的,这样就不会扬起灰尘!后面也就看不到了!”

他点了一支烟,喝了一口水。我着急了,他又开始卖关子,忙问:“后来呢?你们看见我们给你们留的油桶没?”

二叔说:“当然看见了,我们是绕着走的,绕出古村好远,一直没停。我们还想着去把面包车弄回来呢,过去一看,还有车在那里。不过那群人应该是发现我们了,一直在后面跟着,只是隔了很远,大晚上他们看不清楚路,容易跟丢。”

我暗暗佩服起他们来,二叔接着说:“我们看见火光的时候其实还很远,油基本上快没了!当时我们看大概方向就应该是我们的补给点,离那儿还有两公里的时候,车没油了。你叔叔和我一路跑到补给点,在周围侦查了一下,就发现了你们给我们留的油桶。加油的时候,那两辆车也快到了。他们里面的一个人会跟踪,看到了我们的脚印。我们那个跑哦,他们车技也不赖,要不是米兰河挡住了他们的破车,我们只能比比看谁先没油了!”

我想起那个大胡子,看来还真是个牛人。

我又问:“你们三个过那个颠得厉害的地方时,没把肠子震坏吧?”

本来我是幸灾乐祸的表情,结果二叔亮出了一个鄙视的表情,“你不知道吉普车就是跑那样的路吗?和过平路一样,只不过有点晃而已!”

我拍拍脑袋,怪不得爷爷要用烂面包车做诱饵,让吉普车带宝贝。原来我们的车是挡箭牌,爷爷真厉害,自己亲自上阵啊。我问:“宝贝没什么问题吧?”

正问着,小舅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,亮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:“你咋就不关心一下你小舅呢?”

我一个蹦子跳了起来,喊道:“小舅,小舅,哈哈!看你活蹦乱跳的样子,就知道不需要关心啦!”

叔叔也从一边闪了出来。我直接跳到叔叔身上,都快哭出来了,“刚才就关心你们怎么跑回来的事了,现在看到你们真激动啊!我想死你们了!”此时我觉得亲情真的是天下间最值得去珍惜的感情,没有了他们,我感觉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寂寞的。

我看着他们每个人基本上眼睛都红红的,知道他们也是到了极限。爷爷过来了,我才注意到他就像老了几岁一样,头发乱糟糟的,眼窝深陷。他来到我们面前,“嗯!这次我们都不错,宝贝都完好,明天一天,我们全部休息,这个地方不能久待了,我们应该还有八个小时的时间。一个人放风,其他人睡觉,第一个放风的就是你!”

我看爷爷在看着我,就激动地用力点点头,这是我第一次放风。爷爷继续说:“二子,一会儿教教你侄儿怎么放风。第二个就二子吧,第三个大力,就这么定了,其他人去睡觉。”

说罢,他钻进桑塔纳里,驱车往村里开去。我们跟了上去,二叔对我说:“你记得啊!放风就盯住那辆面包车,其他的不要看,因为那几个人没见过咱们的车。”

我说:“我就呆呆地看吗?怎么叫有情况啊?”

二叔说:“你傻了吗?你要看车周围的人,有没有上来往车里看的,有没有在车周围站着不走的,还有就是有没有警车上下人不走的!”

我“哦”了一声。车依然是在那家四川人的店前停了下来。叔叔没有让我进去,而是让我把吉普车停在了比较隐蔽的地方,丢给我两包红塔山、一块抹布,“你在这儿擦车,记住,连发动机都要仔细擦、认真擦,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什儿!还有,擦车为辅,放哨才是真!两个小时后我来换你!第一次放哨,不要让人看出破绽!”

我说:“你就放心吧!多睡会儿!”

叔叔点点头,转身进去了,我就那么时不时地看着不远处的面包车,手里在擦着车,心里时不时地咚咚跳。当我回过神来时,我才发现车盖子就擦了十几分钟。我自嘲地笑了一下,会不会是我太紧张了。

我打开车盖子,一看,我的娘啊!里面发动机怎么不是吉普车的,而是很怪异的发动机,改装车啊!我看不懂型号,但是里面到处插着电线。我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擦,还得小心,生怕弄断哪根线。发动机其实很干净,就是飘了些浮灰。我擦擦车,回头看看,兴许是天刚亮,四处人不多。烤包子的店老板已经开张,不一会儿,烤包子的香味钻进鼻子,真是诱人!我好想过去买上几个,但是想起家人上次告诉我,没有爷爷的允许,谁都不能胡乱跑的,更不允许随便买东西。我回到车里,发现他们的车里就剩下装那些宝贝的油纸包。我知道,里面全是我们挖出来的宝贝,我很想过去好好把玩一下那串珠子,但想想还是算了,让人看到不太好。外面烤包子的香味越来越浓郁,嗯,肉应该很多,还有皮牙子(洋葱)做辅料……我不能再想了,要坚持!我拉上车门,戴上墨镜,盯着面包车。

早晨还算温暖,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,浑身暖洋洋的,好舒服。我换了个姿势,看看表,终于坚持了一个小时。原来盯梢也好,放风也好,都是那么枯燥啊!我看着车,慢慢地开始走神,想起花姐放风那天,就那么拿望远镜看着,好厉害!她怎么打发时间呢?看杂志?万一后面也来一条蛇怎么办?我看着她就伏在一处古村的高墙上,远远地张望,啊!是有一条蛇,一条好大的蛇,在她身后,她却浑然不知。我想喊却喊不出来,我向她跑去,可是时间来不及,就见那条蛇张开血盆大嘴,伸着细细的舌头——“花姐!”

我一下被惊醒了,坐了起来,仔细一看,是叔叔打开了车门。我拿下墨镜,阳光有些刺眼,叔叔笑了说:“怎么,两个小时都能睡着啊?”

我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,“我就睡了一个小时吧,我……”

叔叔大手拍拍我的肩膀说:“你这几天也真累了,回去睡觉吧!”说罢递给我房间的钥匙。

我不好意思起来,“叔叔要不我再陪陪你吧,刚才没注意,就睡过去了!”

叔叔说:“不用,回去吧!人多了不好!”

我点点头,不再说什么,转身进店。我走进房间,看见小舅四脚朝天地睡得正香。我连衣服也顾不上脱了,直接扑到床上就没有了知觉。

被叔叔叫起来时,我发现我趴下去时什么样子,起来还是什么样子,连姿势都没换,嘴边淌着一大滩口水,老板会不会扣我的房钱啊!

我来到吉普车旁,小舅正把腿跷在车门上,大口吃着烤包子。我说:“你咋一个人在这儿啃烤包子呢?爷爷不是不让随便去和外面人接触吗?”

小舅说:“哦?那就在这儿饿死?”

我看着烤包子,肚子早就咕咕叫了,见车里还有,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。我咬了一口,发现不得不冲着天空直哈气,好烫!但是这个感觉太爽了,如同饿了三天的人面前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抓饭一样。

举报 回复

Copyright © 2001-2020, Tencent Cloud. Powered by Discuz! X3.5京ICP备2024041862号-1

Archiver|手机版|爱音乐